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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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下层还没有找过。 想到在分开时表明自己要留在舱室的卡瓦多斯,他眉心又是一跳。 走下楼梯,直到被一个船员拦住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安室透才注意到自己还穿着凌晨伪装时的衣服,过去一夜已经泛皱,显得有些狼狈。 多次表示自己没事后,金发男人脚步一顿,还是决定先回房换件不引人注目的衣服,再继续寻找。 也只有做足伪装,才能再次进入地下甲板的舱室。 怀揣着满腹疑惑和愠怒站在自己房间门口,在将钥匙插入房门时,他动作顿住。 将其抽出,男人蹲下身用手电照着查看门缝位置。 他出门之前用钥匙反锁了门,但现在那里只落了一层锁,而且并没有撬开的痕迹。 有人从阳台进入了他的房间,又从房间内部用内置按钮打开了门。 手已经抚上腰侧手枪,安室透面色冷凝,打开门放轻声音踏入屋内。 空气中有浅淡的木质香,熟悉而冷冽。 嫌犯非常之大胆,没关阳台门,也没抹除自己来过的痕迹,甚至胆大妄为到—— 还霸占了他的床。 床上的被子隆起一个能容纳一人的弧度,里面的人把自己裹成了卖相糟糕的春卷。 害他提心吊胆把游轮翻了大半,到处找的罪魁祸首,此时就这样没心没肺地睡着,看上去睡得还挺香。 搭在枪上的手放下。 安室透眉眼间的警惕淡下大半,迈步过去,果然看见“春卷”开口的位置露出一个茸茸的小卷毛脑袋。 他张了张嘴,深吸一口气,感觉一堆乱七八糟的情绪翻涌上来堵在喉咙,让他骂不下去也高兴不起来,硬生生被松田伊夏的操作折腾成了调色盘。 五味杂陈。 少年大概之前把脑袋全部埋进被子里,一直等感觉太过闷热了才拱出来,所以头发全数蹭乱,这种卷发实在太过容易炸毛,此刻就比平时还要蓬松柔软数倍。 脸颊被被褥和枕头挤出小小的、更为圆润的弧度。 安室透叹了口气,伸手不算温柔地揉了一把他的脑袋:“要我戳破你?” ——呼吸虽然绵长平缓,但以他对松田伊夏的了解,对方恐怕根本就没睡。 就算睡了,在他推门进来那刻也醒了。 松田伊夏这才睁开眼睛。他眼眸里有几分真实的困倦,像是一层浅淡而轻柔的薄纱,削去了平日里眉眼中的明锐和浓丽。 也褪去了原本那些因此而起的疏离感,流露出一分幻境般的真实。 他恶人先告状:“你跑到哪里去了,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等我?” “本来要等你一起看日出,结果你现在才回来,都没有了。” 安室透余光看向床头柜。 他临走时这里还空荡一片,只有一盏小小的床头灯,但是现在,上面却放了一个玻璃酒瓶。 酒瓶较小,堪堪两满杯的量,此时已经少了三分之一。 旁边有一个高脚杯,里面只剩下浅浅一个底,看来带来这瓶酒的人已经在等待时忍不住喝了一点。 怪不得房间里有若有若无的果味,又是果酒。 烂熟到奢靡的甜。 但松田伊夏是个骗子。 谁知道这些堆积起来的惊喜,这被启瓶的美酒,乃至钻进他被褥里,现在浑身上下都染着他洗发水和沐浴露香味的少年,是不是一场精心策划、步步为营的骗局。 等着人自投罗网、甘之如饴。 安室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忽得叹气。 他伸手,五指并拢,捂住了那双眼睛。 松田伊夏哼出一声疑问的低吟。 但他却没躲,任由自己的视觉被全数剥夺,陷入一种被阳光融合的昏暗色块当中。 纤长、略带卷曲的睫毛挠过手心,轻如羽毛,带来延绵不绝的痒意。 呼吸撒在手侧。 轻柔、绵长。 似一场燎原的火。 敛眸,睫毛投下的阴影掩盖了眸中的情绪。 安室透俯身,低声开口:“……我能信你?伊夏。” 空气忽得停滞几秒。 松田伊夏笑起来,慢吞吞地、恶劣地故意朝他手侧吐了一口带酒香的呼吸:“侦探先生,这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哪里骗你了,要这么问? ” 金发男人沉默下去。 此时此刻,那双异色的眼眸被笼住,他终于第一次在少年面前,泄露出几分自己真实的情绪和表情。 他是松田阵平的弟弟。 乖巧、听话、懂事。这几个词是他对对方的第一印象,在七年漫长的时间里,构成了一层薄薄的底色。 直到第一次见面,这层底色被全数打破。他觉得对方危险,需要提防、调查,但少年又总有出其不意的招数,让他不知该摆出何种态度。 他的身份并不简单,也不可能简单,行为处事全都与危险同行。 但却会违背行事地在停运的电梯里捂住他的双耳,小心说“还他一次”,也会在黑暗中引他抽走腿侧的匕首,去应对他至此都不知的危险。 也会在凌晨捂着腹部惊醒,在刹那间竖起藏在躯壳里的刺。 莫名其妙,却让他在心里总留有一丝余地。让他每一次起火上头,去用理性审视松田伊夏的立场、手段乃至身份时,觉得他并非无药可救的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