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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7

    ,待书到“落叶半床,狂花满屋”,卫止戈便皱了眉,不禁开口道:“庾信牢骚困顿之语,王爷何必挂怀。”

    安成璧早察觉他走了过来,心下低叹,这人还是一贯的不懂风情,面上倒没显露,依旧顺着“草无忘忧之意,花无长乐之心”一气运笔写下去,只是口中淡淡道:“云麾使既尊本王一声王爷,为何唐突?”

    卫止戈连忙行礼:“下官失礼,见过王爷。”

    他出身世家,礼教自是极严的,但安成璧从没在这上面挑过他的不是,他登时心里便生出一股别扭来,只觉已非当日把臂同游的少年。

    安成璧见他糊涂,也不去管,直到一篇赋洋洋洒洒写完,弹了弹墨对日光细赏,才肯发落他一句:“本王未有所请,云麾使便擅入王府,这才是唐突。”

    卫止戈登时抬头,很用力地看了他一眼,个中神情激荡难以尽言,但最主要的还是震惊。

    安成璧拢了拢肩上披风,转过身来正眼看他:“怎么?本王哪里说的不对?”

    卫止戈摇头,一时无话可说,他再怎么也没想到安成璧会不给自己这点脸面。就算那件尴尬事儿没过去,好歹同朝为官——

    这样一想,他便警醒了些,人家是正经的皇帝亲弟弟,同你论什么情义呢?

    安成璧不咸不淡地看着卫止戈,谅他被自己这么一惊,立刻便要负气离去的,谁料卫止戈却不动如风,也不说话,就一个劲儿盯着他看。

    阔别已久,安成璧确是个念旧情的人,他也有点想看看这块破石头有没有瘦了、憔悴了,但仔细想想,就算憔悴也只能是奉公之故,和自己有什么相干?

    如此一来,便心灰意冷。

    一时竹叶瑟瑟,风来云过,只闻二人静静的呼吸声。

    安成璧叹气,在卫止戈面前先退让的总是他:“管宁呢?他怎么没通传就让你进来了。”

    卫止戈能做到如今的位置,机变当然是有的,立刻接话道:“小宁还不敢拦我。”

    他口吻亲昵,立刻令安成璧想起两人好歹是军中同甘共苦过的,就算卫止戈只是来访访友,出于人情面子考虑,他也不能把人打将出去,否则帝都立刻便要传长安王不满云麾使掌权,有重回军中之心的谣言。

    安成璧便也给了他一个台阶下,笑道:“这小子,越大越不稳重。”

    “是啊,都是快成亲的人了。”

    卫止戈随口一提,安成璧便也随意一答:“说到婚事,听说媒人都要踏破卫家的门槛了,不知何时叨扰一杯喜酒?”

    卫止戈结结实实愣住了,再给他一百个脑子,他也想不到成璧能用如此平和的语气谈起他的婚事,虽然心里想也许这是兵法上欲擒故纵,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着急起来:“你别信外面的风言风语。”

    安成璧笑:“本王也不过白关心几句,想你我毕竟同袍,到那日贺礼一定少不了的。”

    卫止戈这下更惊,方才安成璧给了他个下马威,他确实是想官场里不好得罪长安王,二人关系总要缓和,这才站定了没有离去。然而闲谈几句,长安王明白无疑地告诉他,并不会在人前和他反目,从此仍是同袍交情,但为何他却更加惊悸?

    他倒不是怕被报复,成璧不是那样的人。

    卫止戈心惊于自己的心惊,连脸上都显露了几分心事。安成璧纵是大军压境时,也没见过他这样喜怒形于色,当即新奇地看了他几眼,随即便觉得他不如自己的胖大金鱼好看,又掉头去喂金鱼了。

    然而长安王一路走到溪边,卫止戈便也一路跟过来。安成璧现下不能动手,免得旧患发作卫止戈还以为自己是故意讹他,但卫止戈这如影随形也着实讨厌,他不耐地挑了挑眉。

    卫止戈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个理由:“我……下官来寻王爷,其实是奉了御旨。”

    长安王暗笑,阔别这些日子,卫止戈耍花腔的本事见长:“你倒说说,皇兄给你什么旨意?”

    卫止戈紧攥着拳,面上却一本正经:“陛下说我勇武有余,谋略尚不足,让我来寻你共习弈棋,讨教一二。”

    “我既非国手,也非兵法大家,好端端寻我一个闲人做什么。”

    “会下棋的人里,你是最会带兵的;带兵的人里,你是最会下棋的。”

    安成璧立刻被噎住,狠瞪了卫止戈一眼,卫止戈这才微微露了一丝笑意:“王爷可是嫌我愚钝,不愿教我?”

    能让长安王单相思这么多年,云麾使自然有他顺毛的本事。

    他一摆出这个架势,安成璧又将他那张英俊如昔的脸看了又看,虽然心底祈愿他早点变老变丑,但现下还是不由自主道:“哼,岂敢!”

    云麾使见他且骄且傲地一昂首,身上只松松散散披着佛青色披拂,内里只着白衫,忽而心中一动。佛青色又称沙青、回青,是西域传来的青色砂石,多用于壁画彩绘,穿在身上便易显得面色暗沉,谁知长安王不仅能将画中颜色穿上身,还敢比画中人更惊艳三分。

    卫止戈低吟:“独有庾郎年最少,曳地春袍,嫩色宜相照。”

    他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冒犯,这几乎是调戏了。

    谁料长安王与众不同,他自确定卫止戈和自己没有缘分开始,便不再以暧昧心态揣度卫止戈,当下只奇怪道:“谁刚刚还劝我别学庾信牢骚,现在又来夸我是庾郎?”

    二人沿着竹林小溪一路走,卫止戈笑:“我是怕你心思郁结——”

    他还没说完便被安成璧懒懒打断:“你且放心,我是真的无官一身轻,就算皇兄担心我卸职在家是不是浑身不自在,也轮不到你操心。”

    这话算重了,然而今日卫止戈已做足了碰壁的心理准备,故而厚着脸皮只当没听到。

    他在心底骂自己有点贱骨头,怎么和小时候每次打架之后一样,成璧若黏着自己拉着自己,他反倒拂袖而去,若像现在这样对他不冷不热,他就仿佛双脚在成璧身边生了根,挪也挪不动。

    安成璧见他这个模样,也想起了从前,不由一乐,终是开恩多解释了几句:“本王真没别的意思,不过是借借古时名士的风流,让我这里的花草也开开灵慧。我们武将不讲究这些,否则刚才你说那句话,我难道论你个轻慢之罪?”

    卫止戈扪心自问:当真没有存着调笑之意?

    他只这么一想,便是坐立难安。

    安成璧反倒自在:“要下棋就下棋罢,不过本王得叫个人传棋子来。”

    卫止戈莫名不想管宁来打扰两人,偏要假模假式道:“小宁当差很是尽心,别打扰他了,我也知道你惯用的那套棋子在哪儿,我去拿就是。”

    “你是客人,没有劳动客人的道理。”长安王笑得灿烂:“何况你我久别,现在的王府早不是以前的王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