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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兰(01)

    2021年12月7日

    时下初春,白雪残存,前阵子接连下了几夜大雪,天气仍是显得寒冷,偶尔飘浮着薄冰的碧清水面波平如境,不盪一丝涟漪。

    无人的东大街前,李娘牵着小娃儿的手在舖满雪花的泥路上慢步而行。

    娃儿约莫十岁左右,她一手被母亲牵着,一手牢牢抱着比其身子不小上多少的藤篮子,篮裡盛满家裡摘来的甜果。

    李家家穷,水果已经是唯一可以赠予别人的礼物。

    两人沿着大街直进,到了尽处转角,眼前出现一座与方才泥路大相迳庭的宏伟大宅。

    大宅佔地百亩,由六座布局精妙的楼台组成,深棕色的大门外精凋细镂,左右分别刻着两条对等的扬翅凤凰,精緻无比,栩栩如生。

    女娃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房子,不禁瞪大眸儿,一不留神,手上的篮子几乎要掉下,李娘牵起娃儿的手道:「兰儿,这裡以后便是你的家了。」

    「这是我的家…」

    女娃不可置信地把眸儿瞪得更大,被冷风冻得发麻的嘴巴骤然张开。

    李娘心裡一酸,说是家,其实女儿到这裡也只是当个下人,不过作为母亲,李娘已是尽了所能,为她带来比较安稳的生活。

    李娘牵着娃儿的手来到门前,提起金漆铜环敲响了几下,木门发出勒勒勒勒的声音朝裡面打开,两母女恭恭敬敬向开门人鞠了几个躬后,心情恍惚地往裡面的主楼台走去。

    甫一进入,一缕浅淡幽香从鼻头飘至,华室内点燃着清雅怡人的香料,兰儿但觉此种气味比花更香,彷如沁入心脾,好受得很,不禁多吸两口。

    此时两位丫鬟出来引路,李娘在此待过十个寒暑,屋裡的一事一物都瞭若指掌,但今天已不再是韩府人的她当然不可以自出自入,还是需要由府裡的人引路。

    「玉姐,这边请。」

    大丫鬟环儿出身时曾受过李娘关照,对她相当敬重,母女被带进内厅,韩夫人端坐在正中央的椅上。

    她本名郭咏梅,年有三十,皮肤白皙,雍容华贵,可以成为韩老爷的正室,自然是容颜卓越,国色天香。

    「韩夫人别来无恙,这是犬女兰儿。兰儿快向韩夫人请安。」

    相隔一段时间再相见,李娘还是对韩夫人的美貌打从心裡感慨,龙凤皆天成,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主子命。

    「韩、韩夫人您好。」

    兰儿急忙放下手上一篮果子,跪下来向夫人问好,韩夫人着两人起来道:「小玉你在韩府服务多时,老爷早没把你视作外人,毋须拘谨。」

    然后又打量兰儿一遍,道:「这位是你的女儿吗?看来很聪明,今年多大了?」

    「犬女今年十岁。」

    「十岁,当个侍女还可以,我便留下她吧。」

    韩夫人和颜悦色的道。

    李娘过往在韩府曾有过失,本担心韩夫人会否记于心裡,没想到获一口答应,登时连忙叩头道谢:「感谢夫人厚待犬女!感谢夫人!」

    「不必多礼,这几年你生活还好嘛?」

    韩夫人问道,其态度和睦,自带着一股威严,只说一句话,已经知道她在韩府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託夫人鸿福,小玉日子还算可以。」

    两人寒暄几句,韩夫人着管家给予李娘银两,签过卖身契约,从此李兰儿便成为韩府中的一位丫鬟。

    「兰儿以后要乖啊…娘不在身边,要好好照料自己…」

    李娘落着泪摸在女儿发上,穷家人的孩子比较早熟,兰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一双清盈水眸滚滚转动,眼泪始终没有泛出来,她坚强的道:「娘,我知道,兰儿一定会很努力,不用爷娘担心。」

    「乖…」

    韩夫人看在眼裡,表情没有一丝牵动,内心却是一种滋味,如果这个女人当年能用点心计,只怕今天便不用卖女为婢。

    十二年前,李娘曾是韩府丫鬟,她本名冯玉,甚得韩老爷宠爱,成为通房丫鬟,每晚守候在主子床前,在韩夫子月事之时更代替她待候老爷。

    但日子久了,韩夫人发觉这个丫鬟是一种要胁,即使自己并非来潮,韩老爷有时也会宠幸冯玉,甚至有把其纳为小妾之意。

    男人三妻四妾寻常之事,何况以韩老爷地位便更是理所当然。

    但韩夫人明白女人美色都是金堆玉砌而成,唯独冯玉是天生丽质,稍加打扮是不会逊色在自己之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若给冯玉进门,对自己终究不利。

    当时韩夫人嫁予老爷刚好一年,但肚子一直未有动静,万一被捷足先登怀上骨肉便更是不好办。

    于是她使了计谋,把冯玉赶出韩府。

    「老爷…夫人…对不起……」

    韩夫人心思慎密,全无破绽,就连冯玉本人也不察觉是夫人施的计,还以为自己闯下弥天大祸,是夫人好心肠放她一马。

    「没事,但发生了此事你也不好留在韩府,我给你一点路钱回乡好好过活,今天的事便从此绝口不提。」

    「谢谢夫人大恩大德,小玉没齿难忘。」

    冯玉回乡后嫁了个老实人,翌年诞下李兰儿,生活本来还算可以。

    但可惜克

    俭勤恳的李氏积劳成疾,在兰儿弟弟刚出世后不久便一病不起,遗下孤儿寡妇,逼得带着一对年幼子女的李娘不得不把女儿变卖。

    年来的辛劳生活,李娘容貌早今非昔比,那一双粗糙的手对韩夫人已再无威胁。

    她也不在乎卖个人情,对旧下人作个善心。

    「那我先告辞…感谢夫人对犬女的照料…」

    卖儿莫摸头,李娘没有做到,她向韩夫人千多万谢后,依依不捨地看着女儿多少遍,才终须一别的黯然离去。

    「娘…」

    目睹娘亲背影,一直强忍悲伤的兰儿终于忍不住滑下泪水。

    韩夫人着下人带女孩进内堂焚香沐浴,回首望向那金丝精琢花瓶上朵朵争妍斗丽的牡丹花,心想情场好比战场,是你争我斗,冯玉你别怪我,给你养这女儿,就当是平了往年欠你的事。

    韩夫人毕竟并非大奸大恶之人,但生于这种时世,女人耍的手段往往要比男人更狠。

    韩老爷被其治得贴贴服服,每次想要讨妾,总会被韩夫人以各种手段阻挠,故此虽然身家丰厚,却只得一妻一子,以富人来说可算异数。

    时为贞文八年,在春延帝的励精图治下,国家进入太平盛世,虽然因为各种天灾人祸,处于水深火热的贫民仍是不少,但整体而言春延帝是一位贤君,深受百姓爱戴,用国泰民安来形容,是适合不过。

    韩府作为替先帝打下江山的太师之后,在当地赫赫有名,不但家财万贯,县内拥有无数田地产业和生意,地位亦是无比崇高,就连当地官员亦对其礼让三分。

    兰儿被带到小偏院的厨房,向专门守灶的婆子领了脸盆和热水,便悉悉索索地把身上衣服褪尽,沐浴更衣。

    虽说是丫鬟衣服,却已比身上穿的要漂亮得多,望一望四周的亭台楼阁,和家裡那肮髒小屋不可相比。

    我以后就是住在这裡吗?兰儿仍是有种不可置信的感觉。

    这时候兰儿留意到门外有一人在偷偷瞪眼望她,从门缝露出的指头看到该人年纪不大,应该与自己同样是个孩童,好奇心下跟出去看看,只见该小孩年纪比自己小,但眼珠儿炯炯有神,虽然只有几岁,已经眉清目秀,长大后必定是一个俊俏男儿。

    「你是…」

    兰儿本以为孩童跟自己一样是下人,但仔细瞧,那一身装束虽然简单,可用料上乘,比自己身上的丫鬟服又高了几个档次,正想询问,没料到孩童已经先问了她:「你是女生吗?」

    兰儿怔了怔,从自己一身打扮是不问而知,但几岁小孩爱问问题也属正常,可正想回答之际,孩童又已经嘻嘻笑的自问自答:「我知道你是女生,你刚才洗身时我看了,你没有小鸟,一定是女的!」

    兰儿登时涨红了脸,虽然只有十岁,但贫家人早熟,男女之事大抵懂了,提起手儿就是向孩童追打:「你、你偷看我!」

    「是偷看了!还全部看光了!」

    孩童作个鬼脸,两个小孩在宽敞的庭园裡追着跑。

    兰儿年纪比孩童大,个子也比他高,没跑一会便追了上来,孩童惊慌下摔倒地上,兰儿一手按着这无礼男孩,一手握着粉拳作要打他道:「你偷看我,快道歉!」

    孩童是家裡少爷,下人们对其百般迁就,不敢骂更不敢打,哪有人这样对他,被这一吓裤子顿时湿透,眼泪鼻水流过不停:「娘!有人要打我!」

    这下子兰儿也慌了,没待脑袋转过来,几个家丁已经冲过来守护少主人。

    「少爷!少爷!是谁这么大胆打你?」

    兰儿看了大人们更是害怕,连忙放开孩童,男孩立刻扑向其中一位家丁,边哭边指着兰儿道:「是她!她说要打死我!」

    「哪裡来的臭丫头,竟敢动我少爷?」

    家丁凶神恶煞对着兰儿,从女孩打扮知道是个新来的下人,更是动气道:「你身为丫鬟,竟敢打少爷?」

    兰儿虽然十分害怕,却仍咬着牙说:「我…我没有打他…是他偷看我洗身…我才…」

    家丁不屑道:「你娘把你卖给韩府,你便是属于韩府,也即是属于少爷。别说洗身,他就是要你剥光你也要剥,更何况一个小毛孩,又有什么好害羞?」

    兰儿听到此话满脸通红,也不敢跟大人争辩什么,这时候刻前领兰儿进来洗澡的丫鬟听到吵闹进来察看,家丁立刻发难道:「小萦,你看你的好事,一来便打少爷了。」

    「兰儿你打少爷?」

    这位叫小萦的丫鬟大惊,兰儿知道再说也没用,他们总不会认为自己是对,也便憋一口气,倔强的不作解释。

    小萦看到女孩不发一言,回头问孩童:「少爷,我想是兰儿是初来步到不懂规矩,你要怎样才可以原谅她?」

    孩童抹一抹脸上泪痕,盯着这害自己摔倒的女孩气仍未下,哼着说:「今晚要她睡柴房,不许吃饭!」

    「知道,少爷。」

    家丁及丫鬟不敢有违,遂把兰儿带进柴房,可怜女孩首天来到便要挨肚饿。

    今早李娘带她出门时只吃了半个苹果,好的挑来用作送给韩夫人,自己留着烂掉的来吃。

    「娘…兰儿很想你…」

    望着从屋隙射进来的月光,本答应娘亲不用担心的兰儿第一个晚上便气馁

    了。

    被困在柴房五六个时辰也无人过问,眼见天色全黑,入夜后更觉寒冷,肚子裡飢肠辘辘。

    捱饿的日子过往不是没有试过,兰儿自觉可以忍受,反倒那孩童的嘴脸真是下不气过来,想起以后也要对着那种不讲理的人,心裡便更是愁闷不堪。

    蜷缩一角瑟瑟发抖,冷极下昏昏噩噩之际,木门被打开,一个贼头贼脑的小子伸头进来探望。

    兰儿当然立刻知道是那害她睡柴房的孩童,吃过苦头的她不再招惹,只把身子抱得更紧装作没有看见。

    孩童自顾自走进来,啧啧称奇的道:「他们真的没给你吃饭耶。」

    兰儿觉得讨厌极了,明明便是你指使,试问有谁敢不听从,别过头去不理他,男孩问道:「你肚子饿吗?」

    兰儿不想回答,这傢伙老是明知故问,肚子饿吗?你试试一天不吃东西,肚子会不饿吗?孩童从棉褛的口袋裡拿出一个白馒头来,兰儿饿得要死,嗅到白雪雪馒头那香喷喷的气味口水都要流了,仍不理男孩,孩童问道:「这是我偷偷拿的,我娘很严格,除了三餐外不许我在其他时间吃东西。」

    兰儿本不想跟他说话,但听到此话忍不住回道:「不是你叫人不许我吃饭的吗?」

    孩童傻呼呼的说:「我是这样说,但我说不许吃饭,也没说不许吃馒头,这样饿一个晚上很难受吧?你便吃了它。」

    兰儿倔强的道:「我不饿!我不吃!」

    「给我娘知道我偷拿馒头会骂我的,你不吃便只有丢到水井去。」

    「你丢到水井去吧,我不会吃你的东西!」

    「听说你以后是这裡的丫鬟,那也算是吃我家的东西吧?」

    「这个不一样,我是用自己的劳力换饭吃,跟你可怜我给我馒头不一样!」

    「其实我不是可怜你,是后来想过,知道自己也有不对,所以才拿馒头给你。」

    「你没有不对,他们说得不错,我是卖身给你家,是属于你的,就是你要我剥光也要剥。」

    兰儿以为孩童知道自己不对有点心软,没想到男孩竟说:「就是啊,其他丫鬟我说要她们剥光没一个不肯,所以才觉得没道理。」

    兰儿瞪大眼道:「你真的有叫她们剥光?」

    孩童点头说:「她们替我洗澡时都是剥光的。」

    兰儿再瞧一瞧眼前小童,向其问道:「你今年几岁?」

    「八岁。」

    「八岁,也许真是还不懂男女之别。」

    兰儿出身贫家,说实话对裸露身体并不抗拒,加上卖身为奴,也没尊严可言了。

    刚才被偷窥一时情急惊动别人,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很蠢。

    说到这裡兰儿的气下了一半,孩童看到兰儿没有说话,扬着手上馒头说:「你真的不吃,我便拿去水井丢。」

    兰儿连忙把馒头抢在手裡:「你这种有钱少爷就是这样浪费,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挨饿!」

    「那你即是肯吃了吗?」

    孩童大喜,兰儿拿着馒头犹豫片刻,还是不争气的咬了一口,不得了,又香甜又软熟,这辈子好像也没吃过这样美味的东西,不愧是有钱人,就连一个馒头也这样可口。

    狼吞虎嚥地连咬两三口,到快吃到一半又不捨得一口气吃完,厚着脸皮问道:「还有吗?」

    孩童想也不想道:「我知道米缸裡还有,你爱吃我去给你拿。」

    兰儿抹一抹嘴角道:「你说你娘除了三餐外不许你在其他时间吃东西,那你这偷不是拿吧?」

    「是呢,是偷。」

    孩童倒也老实的道:「那你还要不要?」

    「要!偷的也要!」

    兰儿更老实的猛点头。

    孩童熘出去一会,回来时竟然拿了三个白馒头,兰儿简直想哭,哎哟这个小子原来不是那么讨厌了。

    「有这么多,你家米缸很大的吗?」

    「我全拿走了,现在裡面空空如也。」

    「一个也没留下,那不是很容易被人发现?」

    「发现便发现,我娘很严,但也疼我,大不了给她打一顿屁股。」

    兰儿听了有点感动,一个少爷甘愿冒着被娘打屁股的风险为自己偷馒头,好像除了爹娘外也没人这样对自己好过。

    只是感动该感动,还是快快把馒头吃完,万一被发现便枉费对方的一番心意了。

    「好吃,真的很好吃!」

    兰儿一个又一个地把馒头都往嘴裡推,那肚子胀张的满足感有多少时候没尝过,自爹过身后,家裡便没一天有好日子过。

    知道吃了馒头口喝,孩童还懂提盛满开水的净瓶来,兰儿心想这小子原来颇细心呢。

    医好肚子,兰儿总算有气力和孩童说话,从家丁们称呼他少爷,加上那跟韩夫人七分相似的长相,兰儿早知道他是韩夫人孩子,向男孩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身为丫鬟是没资格问主人名字,但对方是孩童,又替自己偷过馒头,兰儿也便持熟卖熟的直问,孩童全没介意,坦直答说:「我姓韩名清,爹是韩百川,娘是郭咏梅。」

    说到底只是八岁孩子,别人问他名字连家人都抖出来了。

    兰儿觉得又是可爱又是好笑,心情略为放鬆地伸一伸蜷缩了半天的臂膀,发觉韩清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撇着嘴问道:「你看什么看?」

    韩清傻呼呼的笑说:「我觉得姐姐你很好看。」

    兰儿脸上一红,心想有钱人连八岁也懂调戏女子了,可明明就是主僕关係,也没所谓调戏不调戏。

    看一看窗外明月高挂,时间不早,万一被发现怂恿少主替自己偷东西还真不是开玩笑,也便向韩清催促道:「你快回房间睡吧,你娘这么严格,给她知道你这种时间还在这裡,便要给打屁股了。」

    韩清放心的摇头道:「不怕,我娘晚上不会去我房,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兰儿这才发现自己失礼,少爷告之名字,自己却不懂礼仪,连忙鞠两个躬,改口道:「少爷对不起,奴婢李兰儿,是今天来的丫鬟。」

    「李兰儿,好美的名字,跟姐姐你一样美。」

    韩清夸赞道,兰儿耳根一热,这小子年纪轻轻,果然有两把功夫。

    「那兰姐你今晚就在这裡睡吗?」

    韩清望着晾满干柴的地方问道,兰儿不说尤可,一说气又要来:「是谁说要奴婢睡柴房的?」

    「对了,是我呢。」

    韩清拍一拍手,彷彿早已忘记,再望一望连被子都没有的房间,向兰儿提议道:「这种天气在这裡睡一定很冷,不如兰姐今晚来替我暖床好吗?」

    「暖床?」

    李娘在带女儿进来前曾交待一遍丫鬟的工作,但一些如陪睡等难于启齿的事项便没说明白,反正进来后自然有人会教她,自己当年也是这样煞过去。

    「就是和我一起睡,替我把床睡暖。」

    韩清道:「张家的孩子跟我说,不需暖床才算是男子汉,所以自去年我便不要丫鬟给替暖床了,但如果是兰儿姐姐你,我可以让你给我暖床。」

    兰儿终于明白暖床的意思,心想有钱人要女孩子陪睡也特别大口气,不过没坏,少爷的床一定比较舒服,总比睡柴房好多了,有点心动问道:「奴婢今天第一天来便给少爷暖床,会不会招人话柄?」

    「没事,家裡除了爹娘没人敢说我,他们早上忙得很,一般不会管我。」

    兰儿卖身为奴,本身已经是豁了出去,什么名声对自己来说都不重要了,加上吃过饱谁也想睡觉好的,也便答应下来:「那好吧,但我没试过暖床,什么都不懂,少爷你要教我。」

    「不用教的,只是抱着我睡,不让我着凉便可以。」

    「有这么简单?那好吧,奴婢给少爷你暖床。」

    「好啊,那兰姐你跟我来。」

    韩清欢喜地牵起兰儿的手,兰儿心想被少主称作姐好像不合适,但眼前明明便是一个小屁孩,让他学懂有礼也是好事,便不加纠正。

    其时夜已深,庭园裡空无一人,太平盛世,连韩府这种大户也毋须深严守衞,穿过九曲游廊,阶石甬路,兰儿给韩清领到自己寝间。

    这儿和韩老爷夫人的房间相隔不远,使得兰儿不禁心惊胆战起来:「就睡在老爷夫人旁边房间?奴婢没这胆量。」

    「都说没事,他们不会知道,而且即使知道,我说是我要你暖床,他们也不会怪罪于你。」

    既然少爷说得这样,再推辞便不是丫鬟应份,兰儿战战兢兢跟了进去,只见房间裡布置典雅,虽没有内厅各种金凋玉砌的豪华气派,但仍是显得甚为高贵,足证是少主人就寝之室。

    韩清随便把棉鞋脱掉便直跳上睡榻,看得兰儿眉头大皱:「少爷你就这样便睡了?」

    韩清不明问道:「这样不可以吗?」

    兰儿扠起腰肢教训道:「一个少爷,不是应该有少爷的风范?」

    兰儿家贫,但李娘在韩府当上丫鬟多年,对礼仪方面还是十分讲究,加上韩老爷和夫人均是重礼之人,这等事更不可轻率。

    韩清没料到兰儿居然会像娘一般囉唆,顿时十分不满,兰儿教训道:「论地位少爷你是比奴婢高,但既然叫奴婢为姐,有些事还是要听奴婢。上床前先让奴婢整理床舖,换过寝衣才可以睡。」

    韩清没有办法只有听从,兰儿按照李娘所教把床舖整理,再替少主换过寝衣才让他上床,韩清好奇问道:「兰姐你今天第一天来,怎会懂这么多?」

    兰儿淡淡然道:「娘亲知道要把奴婢送来韩府后,便教了当丫鬟的基本工夫,让奴婢可以快点适应。」

    「原来是这样吗?你娘真的很疼你。」

    兰儿低头不语,多疼我的娘也要把我卖掉,这便是我们穷人的命运。

    打开黄花梨木制成的箱柜,裡面放置供丫鬟暖床的寝衣,兰儿自行更换后携着韩清的手登上睡榻,把金丝边的帘幔垂下,和少主人相拥而睡,作为丫鬟生涯的第一个晚上,总算是和暖温饱。

    「爹…娘…兰儿过得很好…兰儿以后也会过得很好…你们不必担心女儿…」

    这一睡就

    是两年,兰儿转眼在韩府过了两个寒暑,十二岁的女娃儿长得婷婷玉立;而韩清这小少爷亦渐有美男风范,才十岁已经俊俏不凡,是当地一带有名的美少年。

    「韩家那公子,长得很俊俏呢。」

    「家裡又有钱,谁家姑娘嫁着他便走大运了。」

    只是无论外面的世界有多少倾慕眼光,仍是没法吸引韩清,因为男孩心裡,自两年前起便只有他的兰姐一个。

    当然韩清那少爷脾气也不是说改便改,在和兰儿相处的首半年,两人便曾闹过彆扭。

    韩清贵为韩府少爷,聘有先生教授,但孩子好玩,调皮不肯去前院书房,兰儿不给他偷懒,主僕间吵了起来。

    「我不要!今天有重病,不能跟先生学习!」

    「你哪裡有病,不知多精神,别躲懒!」

    「我什么都懂,还有什么需要学?兰姐你目不识丁,你才需要学!」

    结果韩清还是给兰儿拉了去,男孩心裡记恨,向管家投诉丫鬟一把,当然没有直说是自己躲懒,只胡诌被兰儿欺负。

    「小小一个丫鬟,斗胆以下犯上?」

    这事传了去韩夫人耳间,当时兰儿替韩清暖床已有半年,韩夫人亦早闻此事,本想着小孩子不以为意,此刻听到丫鬟态度嚣张,亦觉需要给予教训,好一收这个丫头的气焰。

    「兰儿冒犯少爷,夫人有命要好好教训。」

    兰儿刚进韩府已经成为少爷的枕边人,天天一双一对,早叫其他丫鬟牙痒痒,听到韩夫人下令可以给予教训,也没有留情地以家法处置。

    晚上回到寝间,韩清气仍未下,可是当看到兰儿身上满是一鞭一鞭抽过后的痕迹,不禁大惊:「兰姐,他们用鞭打你了?」

    兰儿身上痛楚未消,勉强微笑道:「没事…奴婢没事…」

    「都皮开肉绽了,还说没事,兰姐你给我看看。」

    韩清焦急地替兰儿宽衣解带,那一条条血红鞭痕叫男孩心痛不已,想起是自己胡闹害女孩受苦,顿时又羞又愧,泪水夺眶而下:「兰姐,对不起,是我害你的…是我害你的…」

    「没事,这一点奴婢受得了,少爷你别哭…」

    韩清的眼泪像一块瀑布倾泻而下,兰儿本想安慰,却也被带动一起哭起来:「少爷你别这样…你这样奴婢也要跟你一起哭了…」

    「对不起…兰姐…我答应你以后不会任性…会好好跟先生学习…你便原谅清儿好吗?」

    「少爷你别这样说…奴婢担当不起…」

    两人相拥哭过几遍,韩清小心翼翼替兰儿上药,犹幸鞭刑由丫鬟施以,力气有限,总算没有伤及要处,韩清怜惜地看着那犹如羊脂的雪白肌肤上留下条条鞭痕,立誓以后也不会让兰姐再受皮肉之苦。

    上好药后,两人聊起话来,韩清内疚的道:「兰姐我今天说你目不识丁,你别怪我。」

    兰儿笑道:「奴婢当然不会怪少爷,少爷你没有说错,奴婢没读过书,的确是字也不懂几个,那时候少爷你说奴婢名字很美,奴婢是惭愧到不得了,因为奴婢是连自己的兰字也写不好,以前还怪爹娘怎么取这样多笔划的字。」

    韩清听在耳裡,心内惭愧更盛,世上有很多人连学习的机会也没有,自己有先生教导,却没有好好珍惜。

    韩清握起兰儿的手说:「兰姐,我答应你以后会好好学习,而晚上睡前,我也教你读书写字。」

    「少、少爷你教奴婢?」

    「你不愿意吗?」

    「愿意当然是愿意,但要劳烦少爷你,也不合适吧。」

    「没事,我也可以顺便复习,是一举两得。」

    韩清笑道。

    「那…那奴婢只有从命,还请少爷以后多多教导。」

    兰儿向韩清鞠一个躬。

    「哈哈,读书写字可是由我教你,但做人处世,我还得向兰姐多多学习。」

    「少爷你别取笑奴婢,奴婢什么不懂,哪裡来给少爷学习。」

    「别说了,伤口还痛吗?可以卧床没有?」

    「翻着睡应该可以。」

    「那我来扶你。」

    「哎哟…痛痛痛痛痛…少爷轻一点…轻一点…」

    从那天起,韩清和兰儿的感情更上一层楼,兰姐说一,清儿总不说二,是主僕也是姐弟,是姐弟更像一双一对。

    然而血气方刚的少男少女共睡一床,总不会相安无事。

    兰儿待承少爷沐浴,韩清也撒娇要丫鬟一起洗身,从某时起韩清发觉兰姐的胸部隆起两个小小嫩丘,而兰儿亦发觉少爷那根小东西一天比一天大,偶尔还会硬起来了。

    「兰姐,清儿的小鸟胀得好难受,你给我摸一下。」

    兰儿首次替少主手淫是一次偶然,当时已经看过韩清的阳物硬起几次,没接受教育的兰儿也不太懂是怎么回事。

    只像往常一样以温水洗涤,那根东西却愈摸愈翘,更冒出半个像乌龟的头来,兰儿好奇地用手细抚,韩清面上流露出惬意神色,知道这令少主舒适,以后沐浴便总给他多摸几下,怎料这天摸呀摸,那硬硬的小乌龟竟突然吐出一堆白浆来,吓得兰儿怕的要死。

    「少爷,你吐血了!是…是白色的血!有没有很难受?」

    「没有…是很好受…」

    韩清第一次享受洩精快感飘飘欲仙,久久回不过神来。

    到了晚上同床共枕,韩清食髓知味,又要好姐姐替他做那快乐的事,兰儿不知所以,只直觉害臊无比,但少爷之命,也唯有羞涩地替他摇那硬物。

    至于那日渐长成的白嫩奶子韩清当然也不会错过,胸口尖端红红嫩嫩,比以往看过的任何一个丫鬟都要漂亮。

    韩清还未完全识性,只凭本能含在口裡,兰儿但觉奶头一紧,整个人骤然绷硬起来,彷彿连魂魄也给震碎,螓首无助地颤动,小嘴禁不住逸出低吟:「少爷不要这样…奴婢受…受不了…」

    柔和妩媚的喘息使韩清更是起劲,加上少女乳香可口,左右交互替兰儿亲奶,女孩被亲得连气都喘不上来,只好咬着香唇,握着少爷阳物的手也撸得更为激动。

    「少爷…少爷…不要…奴婢…奴婢真的受不了…」

    「兰姐…我也…我也受不了…」

    少年人欢乐之声从刷上桐油的窗户纸传去,韩夫人在窗外倾听。

    两人房帏之事,身为母亲的韩夫人不会没察觉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有亲密接触理所当然,韩夫人不介意孩儿从丫鬟身上觅得男女欢愉,但韩清对兰儿的态度,却令她觉得是一个隐忧。

    他们的亲密已经不是主僕关係,继续让两人放任下去,只怕不可收拾…韩夫人感到后悔,当日一时心软收留冯玉之女,原来她是来讨债。

    心意立决,韩夫人接着一天便立刻召见兰儿。

    「韩夫人您好,夫人您找奴婢?」

    韩夫人和蔼笑道:「兰儿你到韩府有两年了吧?日子过得怎样?」

    兰儿答说:「承蒙夫人宠爱,奴婢在韩府过得很快活,所有人都对奴婢很好。」

    韩夫人点头道:「那便好,其实夫人对兰儿你也十分满意,清儿过往不喜学习,有你在身边勤勉起来了。」

    兰儿脸上一红,不敢邀功道:「是少爷天资聪敏,奴婢没有功劳。」

    「兰儿你不用谦虚,夫人赏罚分明,既然你做得这样好,夫人决定擢升你为…」

    韩夫人微笑道:「老爷的通房丫鬟。」

    「老爷的…通房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