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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兰(05)完

    2021年12月13日

    得到张之龙的勉励,韩清要娶得兰儿的决心更是铁心铁意。

    他向韩夫人旧事重提,再次哀求母亲成全他和兰儿,韩夫人知道这孩子不到乌江心不死,于是提出一个条件。

    「好,你曾说你即使不是韩家少爷,那丫头仍是会一样爱你,娘亲便要你证明,你可以凭自己实力闯出名堂。」

    有条件总算是一线希望,韩清大喜问道:「娘亲你要孩儿怎样证明?」

    韩夫人望着挂在牆上一幅字画,道:「当今之世,没有比在考得状元更能扬名立万,只要你可以取得状元,娘亲便让你迎娶兰儿。韩家出到状元之才,也是一种家威。」

    「状元…」

    韩夫人提出的条件比韩清想像中更难,科举考试三年一届,距离下一届还有两年,即使第一次参加便考到,也要两年后才可以迎娶兰儿,万一落败便要再等三年,或是要兰儿长等下去。

    只是韩清知道母亲性格严苛,说过的话不会收回,无计可施下只有答应:「好吧,孩儿一定会考得功名,迎娶兰儿!」

    「那娘亲便等待我家清儿,成为状元之才。」

    韩夫人冷冷道。

    晚上韩清和兰儿提起此事,丫鬟知道少爷被夫人为难,也一同愁闷,韩清握起兰儿的手道:「兰儿,你会等我吗?」

    兰儿愁着脸答说:「奴婢一直就待在韩府,没所谓等与不等,倒是夫人说得不错,奴婢只是丫鬟,亦早过出嫁之龄,是配不起少爷。」

    「拜托,我只是问你会不会等我,你不必拉到其他话去。」

    兰儿被教训了的垂下头道:「等…奴婢当然等,少爷愿意为奴婢考取功名,奴婢是高兴也来不及了,别说两年,就是十年,二十年,奴婢也一直等。」

    韩清大喜道:「有你这句话便够了,兰儿你等着,我一定会考得状元,一定会迎娶你过门!」

    「谢谢少爷…」

    兰儿受之有愧,不知道自己前世做了什么好事,可以得到韩家少爷对自己如此爱护。

    「距离科举考试还有两年,即是我有两年准备,我一定可以!」

    自当年被兰儿教训后,韩清一直努力学习,从没疏懒,加上家裡环境比别人好,自身条件优异,对考得状元是有一定信心。

    接下两年他废枕忘餐,埋头苦读,到了科举之日上京赴考,终于取得上好成绩,第一次参加殿试便金榜题名,仅以些微之差屈居榜眼。

    「没有考到状元…」

    榜眼亦是光宗耀祖,在金殿上获皇帝亲自颁授,唯独韩清一个愁眉苦面,推却了官宦职衔。

    回到韩府,府上爆竹齐呜,锣鼓声响遍整个城镇,大家都为县裡出了一位榜眼与有荣焉。

    可是没看到兰儿出迎,韩清稍稍失望,自觉无颜面见丫鬟。

    然而最坏的消息原来在后面,穿过大门回到内厅,经过悉心打扮、雍容华贵的韩夫人端坐椅上,迎接为韩家取得荣耀的好孩儿,并亲手在韩老爷灵前烧起香烛,待韩清亲自上香。

    看到和颜悦色的韩夫人,韩清立刻跪在地上向母亲请罪:「孩儿有负娘亲寄望,未能取得状元,愿受责罚。」

    「清儿你起身,榜眼已经很好成绩,娘亲是喜出望外,你不负所望,为韩家家声绵上添花。」

    韩夫人和睦微笑。

    韩清以为韩夫人愿意退一步,给予他与兰儿结合机会,大喜过望道:「娘亲,你即是答应给我和兰儿成亲?」

    听到此话,韩夫人稍稍收起笑容,摇头说道:「现在你是榜眼之才,名扬四海,我更不可让你娶一个丫鬟,自从你高中之后,每天都有各地而来的媒婆子,当中有名门世家,有千金小姐,也有官宦人家,你随便挑一个,也必定比那丫头好上百倍。」

    「娘亲,我说过只娶兰儿,其他女人不会看上眼。」

    韩清张眼四望,找寻丫鬟踪影:「兰儿呢?我从京城回来,怎么她没有出来迎接?」

    韩夫人脸上掠起一抹冷漠道:「那丫头已经不是韩家的人,你以后也不会见到她。」

    「兰儿…已经不是韩家的人?」

    韩清心头一颤,连牙关也结巴起来,韩夫人面无表情道:「在得知你没考得状元之日,胜负已分,你是输了,再没资格跟我谈条件,所以我把那丫头卖了。」

    「娘亲你将…兰儿卖了…」

    韩清一脸错愕,不敢相信听到的话。

    韩夫人怨恨的道:「没错,我把她卖去京城一所青楼。那丫头不识好歹,我没计较她娘对韩家做过的事,给她一条生路,她竟敢斗胆勾引我的儿子,是死一百次也不够,留她一命已经算是仁慈。」

    「娘亲你将兰儿卖了去青楼?是哪一间青楼!是哪一间青楼!」

    韩清想不到韩夫人会恶毒如此,歇斯底里问道。

    「我既然将她卖走,自然不会告诉你。」

    韩夫人扬起眉毛道。

    「兰儿被卖去青楼…兰儿被卖去青楼…」

    韩清知道事情无法挽回,把责任都扛在自己身上,伤痛欲绝的跪在地上:「是我…如果我不是执意要迎娶兰儿…她至少可以做过丫鬟…至少可以留在我身

    边…而不用被卖去青楼…是我害的…是我害了兰儿……」

    韩清自命得天独厚,过去意气风发,以为要到得家裡一个丫鬟轻而易举,殊不知把事情推到去最坏局面。

    韩夫人冷冰冰道:「卖去青楼不一定是坏事,那丫头有几分姿色,可以勾去我儿魂魄,也可以勾引别个男人,说不定被其他富家子弟包养作小妾,过的日子不一定比留在韩家当个丫鬟要差。」

    「娘亲,兰儿到底跟你有什么仇怨,要这么狠心对她?」

    韩清泪流满面,声线嘶哑向母亲问道。

    韩夫人咬牙切齿说:「那个姓冯的一直是我眼中刺,当年勾引老爷,现在派个女儿来勾引我儿,我一生人做最错的事,便是让那丫头进韩府的门!」

    韩清肝肠寸断,什么也听不进去,韩夫人知道儿子一时无法接受,平静劝道:「我明白孩儿你一定很恨我,但娘亲是用心良苦,日后你便会感谢我。你见识太少,以为天下只得一个女人。韩家有财有势,多漂亮多高贵的女人你都随手可得,别要花心思在一个婢女之上,她配不起你,更配不起韩家。」

    「兰儿配不起韩家…」

    韩清重复母亲的话几遍,万念俱灰地抬头问道:「那请问娘亲,爱上一个配不起韩家女人的男人,配不配得起韩家?」

    「什么?」

    韩夫人不明意思,韩清从腰间拿出赴京途中防身用的匕首,对准自己的颈项。

    韩夫人大惊,以为儿子情绪失控要自残身体,韩清咬着牙说:「孩儿没颜面配上韩家,不配用韩家姓。」

    说完把肩上的一截头发割下来。

    「什么?你这是要跟韩家…一刀两断?」

    「孩儿不孝,无法报答爹娘养育之恩,在此发誓脱离韩家,从此不会再跟韩家有任何关连。」

    韩清跪在地上,向韩夫人连叩九个响头,之后站起把断发放在韩老爷的烧香前,再拜三下。

    「你…你竟然为了一个丫鬟…要跟娘亲…恩断义绝…?」

    韩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久久说不出话来。

    韩清没有说话,拜过父亲灵位,转身便走。

    府内家丁丫鬟看到少爷大锣大敲进门却不欢而散无不惊讶,韩夫人铁青着面目睹亲儿离去,不发一言。

    韩清如自己发过的誓,自那天起弃用韩姓,改名清兰,既无当官,也没做买卖,而是去了一些小城镇替老弱医病。

    因为在十二岁的某天,韩清和兰儿曾有如此一段话。

    「少爷你长大后,希望做些什么?」

    韩清想一想道:「我要当个将军,娘亲说韩家是太师之后,我也希望跟太爷一样威风。」

    「将军吗…」

    「兰姐你不喜欢将军吗?」

    「没有,保家卫国自然是好事,但相较杀人,我还是觉得救人有意义一些。」

    「救人…你是说医师?」

    「那时候我爹重病,我家家穷没钱治病,眼白白看着他病死,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有愿意替穷人治病的医师,我爹也许有救。」

    「兰姐…」

    「我只是说说啦,少爷这么聪明,日后就是做什么,也一定成功。」

    「嗯。」

    自那天起,韩清在跟先生学习四书五经之馀,也读各种医书,可惜当父亲染病,自己是无能为力,在连什么病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韩老爷便溘然离世。

    想到这裡,韩清知道自己所懂的只属皮毛,故这段日子走访各地,特别是沿海地带,因为那些地方较多洋务,从中可以学习西洋传来的一些新疗法。

    时光流逝,转眼又是三年,韩清走遍川乡,见尽生离死别,自小在富裕环境下成长,很多事情以为是理所当然。

    过去兰儿说起家乡时的境况,韩清听得津津有味,羡慕可以自由自在,不像自己就是出外和别家孩童玩耍也有家丁跟随,如同鸟笼裡的金丝雀,到亲身经历,方知是如此苦不堪言。

    经历愈多,韩清对兰儿的爱意便愈深,她是一个不屈不挠的女子,虽然过着奴颜婢膝的生活,却从不怨天,不尤人。

    后来京城出现一种流行病,连经已退位的春延帝也罹患,御医束手无策,皇帝焦急无比,广贴黄榜,寻觅民间可替太上皇治病之隐世高人。

    春延帝是位贤君,韩清亦希望可以一尽己力,连日赶往京城。

    从各地而来的一众医师在皇宫偏室商议,仔细研究了太上皇的病情几遍,愿意担此重任的人没有几个,连御医也一筹莫展的奇难症状,民间医师更是不敢轻碰。

    「干咳,发热、眼睛疼痛、呼吸困难、呕吐和腹泻,这不是和爹当年的病征一样?」

    韩清细读了一遍,发觉和韩老爷过世前的病征相似,虽然当时自己并非医师,但读了几年相关书籍,对未能为父出一分力一直耿耿于怀,这段时间每每碰上西洋医师便向其请教,一段时间下来,知道是肺部炎症,更研究出某种可延其病的良方。

    韩清写出一道药方,以紫苏叶、玄参、厚朴、葛根、陈皮、甘草、羌活、生地、细辛、苍术、白芷、赤芍、炒神曹、防风、香附、川芎、&17667;薏米、黄芩、灵芝、崖柏粒煮成药引,先化湿败毒,再配以西洋药物来治疗。

    几位御医看了一遍,无不五体投地,于是皇上立聘韩清为主理医师,替太上皇治疗。

    「清兰医师,皇父的龙体交给你了。」

    「谢皇上信任,小人一定全力以赴。」

    话虽如此,万一未能治癒太上皇,主治医师少不免被皇上问罪,但这时韩清已经没多想什么,只专心一致为春延帝治病。

    结果半个月下来,太上皇渐见起色,一个月后更平复如故,皇帝龙颜太悦,赏赐韩清太医称号。

    「清兰医师,这次你立了大功,朕重重有赏,想要什么赏赐,不必客气,儘管直言。」

    「小人不敢,小人一介草民,未敢多求,只是有一件事一直鬱抑心裡,如皇上不介意,希望能请求皇上。」

    「哦,是什么事,清兰医师你儘管说。」

    「小人原藉陕西,往年是当地韩府中人,家中有一婢女姓李名兰儿,三年前被卖到京城青楼,苦寻不获,望皇上帮忙。」

    「陕西的韩府…你岂非是上届的榜眼?难怪这么面熟,朕在金殿上曾颁授给你。」

    皇帝叹道:「你是榜眼之才,却流落民间当个医师。」

    「小人未能尽忠为国,请皇上恕罪。」

    「不必请罪,你鑽研医术,今天才可以救得父皇,是有功无罪。」

    皇帝顿一顿道:「那朕便派人搜寻李兰儿下落,但时隔三年,青楼女子流动极高,即使是朕亦未必能够寻获,你要有心理准备。」

    「小人明白,谢皇上成全。」

    结果春园帝派出人马,把京内所有青楼逐间搜索,仍是未能寻得李兰儿芳迹,正如皇帝所说,青楼女子流动性高,三年时间,很多人和事已经面目全非。

    韩清深感失望,也只能寄望兰儿如韩夫人所言,被富家子弟包养作小妾,过着好的日子。

    只是虽然没有找着,但治好太上皇难病一事,清兰医师一名经已名动四海,而在春园帝赏赐下,韩清在京城开设了一间病坊,所有老弱贫困者的诊金由朝廷支付,韩清亦可更专心替病人诊症。

    这天一位熟悉的面孔登门而来,是往年的管家洪正。

    洪正在韩府服务了三十年,是看着韩清长大成人的老忠僕,韩清看见往年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管家,面露喜色。

    「是洪叔?你别来无恙嘛?」

    「少爷,怎么你隐姓埋名,幸好看到清兰两个字,我立刻知道是少爷你。」

    韩清腼腆笑了笑,仍是像往年韩府裡顽皮的孩童,洪正叹气道:「少爷你心可狠,一走便没有回头,夫人想得你很苦,天天食不下咽,寝不安席,最近更患了大病,时日无多。」

    「娘亲患了大病?」

    韩清大惊,连夜和洪正赶回陕西韩府。

    一别三年,府内景物依然,但因为韩夫人重病,府内愁云惨雾一片。

    「娘亲!娘亲!」

    韩清大步奔至韩夫人寝室,听到朝思暮想的孩儿声音,韩夫人也顾不了身体虚弱,赶紧从睡榻起来:「是清儿?是清儿!」

    「娘亲,我回来了,你有病在身,别起床。」

    韩清连忙把韩夫人扶住,三年不见,母亲是消瘦了很多,面上身上长满红疹。

    「清儿,你终于肯回来见娘亲最后一面…太好了…太好了…」

    韩夫人再次握起亲儿的手,激动落泪。

    韩清于心有愧,虽然把兰儿卖去青楼是无法原谅,但毕竟是疼爱自己的生母,跟其完全断绝,实在是非常不孝。

    「对不起娘亲,孩儿知错了,这不会是最后一面,孩儿会治好你的病。」

    韩夫人额如火烧,浑身酸软无力,苦涩摇头道:「清儿你不用安慰娘亲,我看过很多医师,他们都说我是命不久矣。我一生机关算尽,害怕别人抢去我的夫君,抢去我的孩儿,结果到头来什么都没有,这是报应。」

    「不,娘亲你不会有报应,孩儿一定会治好你的病。」

    韩清从韩夫人身上红疹,知道母亲是患的是麻疹。

    这种病在国内还不多见,普遍医师当是难病,但其实在西方已经流行好一阵子,韩清亦掌握了治疗方法。

    韩清从寝房步出,吩咐管家向家裡下人道:「娘亲患的病有传染性,为免染给其他人,这段时间由我照料,每天你们把饭菜送到门外,敲响窗户,尽可能不要进房。」

    「知道,少爷。」

    韩清命家丁打了沸水和冷水每一桶,抬到寝房内,沸水令房间裡的空气保持湿润,好让韩夫人可以吐出浓痰;冷水湿了毛巾敷在额上有助退烧,接着韩清扶起母亲替其宽衣解带,韩夫人大惊:「清儿你怎么脱娘亲的衣服?」

    「是把湿毛巾敷在腋下,助你退烧。」

    「这种事叫丫鬟做不就可以了吗?」

    「麻疹有传染性,丫鬟不会弄,万一传染给她们便更麻烦。」

    韩清一面替母亲脱衣一面道,韩夫人从未在儿子面前赤身裸体,顿是羞涩不已:「娘亲身上长满疹子,很丑。」

    「病人哪有美丑之分?而且娘亲在孩儿眼裡,永远都是最美丽的女子。」

    韩清替韩夫人解去亵衣,露出丰满乳房,虽然长有红疹,仍可知道是一副美丽胴体,韩清欣赏

    一遍,感慨道:「很美,孩儿一定会把娘亲治好,回复昔日美态。」

    韩夫人被韩清这一说,竟然满面通红,年纪不轻了,对方又是亲儿,居然有种在男人前裸露的感觉。

    韩清替韩夫人把湿毛巾敷在腋下后,再用另一条湿毛巾替母亲拭抹身体。

    清洁一番,把盐和砂糖混在水裡给韩夫人饮用。

    麻疹无药可医,只能透过支持性疗法缓解症状,待病人自行痊癒。

    韩夫人给照料一会后,感觉身上炽热没方才难受,向韩清问道:「孩儿…娘亲真的可以治好吗?」

    「放心,一定可以。」

    韩清把过脉,知道韩夫人没有併发症症状,放下心头大石,韩夫人续问道:「那要多久才可以治好?」

    韩清算一算道:「麻疹由发病至康复平均为两周,洪叔说娘亲你病了七天,如果顺利的话,大慨七天左右吧。」

    「七天…」

    韩夫人听到自己可以得救,也是喜出望外,接着又问女人最重要的事:「这些疹子真的会消去吗?」

    「当然会,疹子在痊愈后自然消失,到时候娘亲你便会回复细緻动人的肌肤。」

    韩清安慰道,韩夫人蹙起眉睫道:「你娘皮都皱了,还细緻。」

    韩清笑道:「哪裡有皱,娘亲你的皮肤还很娇嫩,不比年轻少女逊色。」

    韩夫人耳根一热,责怪道:「你这是调戏自己亲娘吗?」

    韩夫人性格严厉,哪有在儿子之前表现如此娇嗲一面,韩清觉得新鲜极了,也便有种捉弄的顽皮:「对了,如方才说这七天裡由我照顾娘亲,包括大小二便,娘亲你不可以踏出房间,痰盂就放在这裡。」

    韩夫人得知要在儿子前解决,登时嚷道:「我是你娘,怎可以在你面前方便?」

    「孩儿小时候不也是娘亲替我抹屁股,今天让儿一尽孝道,也是很合理。」

    韩夫人听到孝道两个字气又上头,愤然道:「还好说孝道,是谁为了一个丫鬟,连娘亲也不认了,你是很不孝。」

    韩清明白自己当日太过,感叹说:「我知道我是很不孝,但娘亲你不能怪儿,有谁可以忍受心爱的女人被卖去青楼?」

    韩夫人哼着道:「我做这事是为了你,兰儿不但是一个丫鬟,更曾与你爹通房和陪客,我怎可接受一个这样的女子当我儿媳妇?」

    韩清反问道:「兰儿要卖身当丫鬟是逼不得已,和爹通房陪客也是逆来顺受,她到底做错什么?」

    韩夫人叹一口气,自觉悔不当初:「兰儿没有错,错就错娘亲当年妒忌,以为夺去她清白之身,你便会对她死心,结果作茧自缚,几乎连唯一的孩儿也失去。」

    「娘亲…」

    「我告诉你,我没有把兰儿卖去青楼,当日是把她送回她娘的家乡去了。」

    「娘亲你…没有把兰儿卖去青楼?」

    韩清又惊又喜,韩夫人点点头,道:「当日你高中榜眼,那丫头也替你高兴,但她自知是配不起你,在我劝说下,答应回乡照顾她娘。」

    「兰儿没有去青楼…而是回乡…」

    韩清愣住片刻,韩夫人续道:「那丫头倒有骨气,我说给她银两回乡做点小生意,她也没有接受,只说免去她的赎身钱已很感激。」

    听到这裡,韩清禁不住凄然落泪。

    韩夫人知道孩儿未能忘情,态度软下来说:「有三年了,我想她在乡间已经嫁人,你可以去找她,如果还未出嫁,你要怎样,娘亲不会再阻你。」

    「谢谢娘亲。」

    「女大不中留,生个男儿,也为女人不要娘。」

    韩夫人轻叹了声。

    韩清得悉兰儿没有被卖去青楼的真相欣喜若狂,相隔三年,他早没妄想有可以和兰儿开花结果的一天,只是知道对方没有沦为娼妓,已经比一切都更喜悦。

    接着的日子,两母子每天在房间裡说着旧事,韩夫人过往是一家之主,处理家裡的事不比老爷为少,在韩清面前也是有板有眼,少有倾吐心事,这段时间聊的比过往都要多。

    韩清亦有与母亲提及爱上兰儿的原因,韩夫人听到儿子宁可绝后也不愿放弃这小丫鬟,再也无话可说。

    「娘亲,吃点米粥。」

    几天之后,韩夫人逐渐康复,看到母亲为自己消瘦落肉,韩清懊悔不已。

    他早知道韩夫人外硬内软,倘若当日不是冲动下一走了之,待心软下来也许会告之真相;又倘若自己不是铁石心肠,三年来对亲母不闻不问,也不用受思念兰儿之苦。

    儿女不孝往往就如两刃刀,伤了父母,更伤了自己。

    七天下来,在孩儿悉心照料下韩夫人安然痊愈,交待好一切,韩清便急不及待赶往兰儿的家乡四合镇。

    时为五月,是多云多雨的季节,天上密云过境,四野灰灰沉沉,唯独韩清找到一丝希望,心裡如同太阳清朗,每步都赶紧前行。

    披星戴月,穿过秋水无际的湖波翠河,来到丫鬟的故乡地。

    四合镇不大,由东西南北四个小镇组成,位于中央连接四镇的大街名为中辰路,加起来也没有一百户人家。

    「大叔,请问李家冯玉,是住在哪间房子?」

    镇上荒凉偏僻,人

    迹罕至,几番询问,韩清终于找到李氏的居所,穷家人夜不闭户,韩清打开略为破旧的木门,裡面空无一人。

    「兰儿不在…」

    韩清有点失望,本以为兰儿会在屋裡,谁知不见人影,找一张木椅坐着等。

    不眠不休地赶了几天路,韩清早已累极,坐着坐着,不知不觉进入梦乡,梦裡看到那小姑娘穿着往年的丫鬟服闻歌起舞,可爱脸蛋儿漾起涟漪,皓腕高抬身宛转,销魂双乳耸罗衣,不禁泛起一阵暖意。

    「少爷,兰儿好看吗?」

    「好看…好看…」

    「少爷,兰儿漂亮吗?」

    「漂亮…漂亮…」

    「少爷…少爷…少爷…」

    梦太美,不愿醒,难得好梦正酣,被推醒确是十分没趣,韩清但觉梦裡那跳着舞曲的兰儿逐渐远去,朦朦胧胧张开双眼,取而代之是那个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小丫鬟。

    「少爷…少爷…你怎么会在这裡?」

    兰儿把韩清推醒,面上带着一片疑惑,韩清久别重逢,看到依人的脸,禁不住大声叫了出来:「是兰儿!真是你!」

    兰儿哼一哼嘴道:「这裡是奴婢的家,奴婢当然在这裡了。是奴婢要问少爷,怎么会这裡?」

    兰儿的反应令韩清有点意外,本以为三年不见,兰儿看到自己会感激涕零,没想到如此冷静,韩清道:「我是来找你的。」

    兰儿淡淡然道:「少爷你现在才找奴婢,会不会太迟了一点?奴婢早已出嫁,家裡有相公也有小孩,你这样只会令奴婢困扰。」

    韩清听到兰儿的话怔了怔,确如韩夫人所言,相隔三年,兰儿在乡间嫁人是理所当然的事,她今年二十有六,早过婚嫁之年,再等下去便要孤独一生了。

    「对、对呢,是我太鲁莽,一心想见你,也没细心周详。」

    「少爷你快点走吧,万一奴婢相公回来,看到有别个男人,奴婢便水洗不清。」

    「你说的对,对不起,我立刻走。」

    韩清连忙从椅上站起,推着木门出去。

    没事,可以看到兰儿安稳已经胜于一切,其他的事不再重要。

    可刚踏出门外,发觉四周乌灯黑火,时已夜深,韩清奇怪兰儿夫婿到底是做何工作,这种时间还在外面劳碌。

    此时一个身影从后拥着韩清,是那咽呜着声的兰儿:「笨少爷,你真的相信吗?如果奴婢真有相公,又怎会住在娘家?」

    韩清不可置信道:「兰儿…你意思是你没有出嫁?」

    兰儿哀咽道:「奴婢说好会等少爷十年二十年,当然不会食言。」

    韩清又惊又喜道:「臭丫头,原来在捉弄我。」

    「是捉弄你,奴婢恨少爷,少爷你好可恶,要奴婢等你三年,你知不知道方才在家裡看到你,奴婢哭了多少遍才叫醒你?」

    听到这话,韩清眼裡的泪水不禁潸然落下,哽不能语:「我何尝不是苦等了兰儿三年。」

    兰儿一直牢牢拥着韩清的背,两个人的泪水肆意滑落,沿着脸颊直至唇边,渗入舌头的液体明明又苦又涩,此刻却是无比甘甜。

    回到屋裡,韩清向兰儿说一遍这些年裡发生的事,兰儿亦交待了离开韩府后的生活。

    兰儿有一弟,当日李娘为了保住儿子变卖女儿,心裡也感内疚。

    兰儿回来后不久,其弟成亲并搬到城镇,李娘和其夫妇一起居住,而兰儿便独居于此。

    「你一个女子独居,岂不会很危险?」

    韩清问道,兰儿答说:「这裡是穷乡僻壤,年轻的都出去外面闯了,留下来是老弱的多,左邻右舍从小看着奴婢,大家互相照应。娘亲有劝过奴婢搬去和他们一起住,但奴婢怕有天少爷来找奴婢会找不着,所以不敢搬走。」

    「兰儿!」

    韩清抱着兰儿感动的道:「要你等我了!」

    「我知道少爷一定会来,少爷愿意为奴婢去考科举,证明少爷是真心对奴婢,就是等一世,奴婢也会一直等。」

    韩清不明问道:「既然当日你打算等我,为何又会答应娘亲回乡的事?」

    兰儿解释道:「当时夫人很反对奴婢俩,少爷你没有高中状元,奴婢知道她一定会用别的方法为难你,所以当日夫人劝奴婢回乡,奴婢便顺她意先避开一下,拿着夫人给奴婢上路的盘川,住在镇裡客栈待少爷回来再作打算,也没想到她会告诉你是把奴婢卖去青楼。后来少爷你离开韩府后失去消息,更不知道要去何地找你,奴婢盘川耗尽,只好回老家干等,早知道要等上三年,奴婢那时候是打死赖着不走。」

    「也是,这个结果是意想不到,谢谢你,兰儿…」

    「是奴婢要谢谢少爷。」

    韩清拥着兰儿的细腰道:「还奴婢,你现在是我娘子了啊。」

    「奴婢便是奴婢,兰儿一生一世也是少爷的奴婢,嫁给少爷,也替少爷暖床迭被。」

    「好吧,你以后改不了口,便说一次奴婢罚吃一个馒头,吃到你怕为止。」

    「这是赏不是罚,馒头那么好吃,奴婢天天吃也没相干。」

    「原来养兰儿这么简单便可以了吗?」

    「才半点不简单,少爷你没捱过苦,一个馒头对平民来说,是很

    高贵的粮食了。」

    「哪裡没捱过苦,你以为我还是当年的韩清吗?」

    「那么奴婢和少爷以后天天告诉对方这三年过的日子,说完了,便重头再说一遍。」

    「一言为定,我的小丫鬟。」

    韩清和兰儿回到韩府后立刻商定大婚之期,两人本不想舖张,但堂堂韩府加上太医清兰鼎鼎大名,宾客仍是络绎而来,当中不少是不辞路途遥远亲临到贺,倾心于兰儿的张之龙自然不会缺席,最意外是连皇上亦微服出巡吃这餐喜酒。

    看到新娘子李兰儿螓首蛾眉、盛颜仙姿,后宫三千的春园帝终于明白清兰医师为何寻遍天下,也要觅得这俏丫鬟。

    「婆婆喝茶。」

    喝着媳妇的新抱茶,韩夫人感慨万千,的确她是曾经看不起这女子,但既然孩儿宁可不娶也不忘情,证明此丫头是有过人之处;而兰儿愿意在家乡等三年也要等到我儿,也相信她是一往情深。

    交拜天地,供奉祖灵,饮过合卺酒,结发为盟誓,韩清终于娶得美人归。

    洞房花烛,少不了被翻红浪,颠鸾倒凤。

    此时韩清已经是精壮青年,而兰儿亦处于盛放年华,是最懂得享受闺房之乐的时候。

    替新娘子褪下裙褂,一身冰肌莹玉,雪腻酥香,韩清禁不住要亲向娇嫩胸脯,兰儿脸上一抹嫣红,羞人答答。

    「少爷…」

    「少爷?」

    韩清扬着粗眉,兰儿脸更羞了,低声道:「相公…」

    韩清满意笑了笑,继续在新娘子身上搜索,兰儿经过一整天繁文缛节,身上香汗淋漓,韩清最爱娘子这股芬芳,展臂把兰儿下盘夹紧,勾起一条大腿,舌头直接舔在玉瓣上,兰儿又羞又涩,也无制止,任凭夫婿攫取自己的清甜花液。

    「相公你别亲得这样凶,奴婢已经是你的人,你可以慢慢玩。」

    翻云复雨,琼浆玉液倾吐不停,交媾之声没一刻静下,韩清自然餍足了鱼水之乐,兰儿也是高潮迭起,淫叫连连。

    「啊!啊!相公!要洩了!奴婢要洩了!相公!相公!」

    一个晚上除了娇喘呻吟,婚房内就只有调笑逗玩,新婚燕尔的甜蜜快乐,氤氲流转。

    两口子成婚后没有搬回韩府大宅居住,韩清告诉母亲在京城开设病坊之事,希望回去替贫苦治病,韩夫人与爱儿分隔三年,多一天也想待在韩清身边,于是决意搬到京城,韩府大宅交由兄长打理。

    「兰儿,我娘和我们一起住,你不会有问题?」

    往年两人曾有过节,韩清忧心问道,兰儿笑说:「当然不会有问题,奴婢很明白婆婆心情,孩儿是女人另一个情郎,换了奴婢有少爷般的俊秀孩儿,也不会给他迎娶丫鬟,只是少爷执意要蠢,奴婢也无可奈何而已。」

    「有这么明白事理。」

    韩清没有话说,不知是否应该称赞娘子伶牙俐齿。

    三人搬到京城后也没有雇用下人,兰儿勤奋爽快,把家裡细务处理得头头是道,兼且写得一手好字,闲时替韩清抄写药单,不再是往年目不识丁的丫鬟。

    当然晚上闺房之事兰儿也绝不偷懒,让韩清享尽夫妻间之鱼水乐事。

    一轮激情欢爱,兰儿慵慵懒地躲在丈夫臂弯,韩清感慨道:「娘子你好利害,原来真是懂得这么多花招。」

    兰儿掩嘴窃笑:「这些都是婆婆教的房中术,奴婢只学会一点,以后还要跟她多多学习呢。」

    韩清腼腆道:「说来娘亲就睡在邻室,你淫声这样骚,难道不怕被她听到?」

    「听到不就听到,奴婢以前又不是没试过在婆婆面前淫叫,她都不陌生了吧。」

    兰儿靠在夫婿耳边,小声说道:「奴婢知道这样说婆婆很不应该,但婆婆真是很骚的,以前奴婢和他们通房,每次婆婆的淫声都比奴婢叫得更浪,彷似如鱼得水,欲仙欲死。」

    母亲房事,孩儿不应过问,可韩清不免心有遐思,兰儿眼珠一转,轻笑问道:「相公好像有点兴趣呢,要不要亲自听听?」

    韩清莫名其妙道:「爹去世几年,我又怎能听到娘亲淫叫?」

    兰儿偷偷说道:「奴婢意思是,叫婆婆过来指导我俩,婆婆守了几年寡,一定很寂寞,相公也可以一尽孝道,侍候娘亲。」

    韩清几乎呛死:「娘子你的意思是…我们跟娘亲做那有歪伦常的事?」

    兰儿漫不经心道:「关上门,歪不歪又有谁知?」

    韩清搔一搔头皮,没这调皮娘子办法,兰儿右手执起长鞭,左手拿着菜市买来的大青瓜,奸滑笑说:「婆婆当年怎样对待奴婢,奴婢今日便百倍奉还!」

    丫鬟报仇,十年未晚,韩清方此明白,母亲从前不让丫鬟过门,是有其道理。

    一年之后,韩清和兰儿喜获麟儿,是一对龙凤胎,女孩取名雏菊,清丽淡雅,傲然不屈;男孩单名一个竹字,取其不亢不卑,潇洒处世之意。

    「相公…」

    兰儿双手抱着一对孩儿,偎倚在韩清肩膀,四只赤脚足踝互相缠绕,两情缱绻,一同欣赏皎洁明月。

    今天月色很美,玉盘似的满月在墨蓝夜空中份外明丽,淡淡柔光穿过窗户泻在房间裡面,温馨之情油然而生。

    「奴婢好幸福哦…」

    秋兰映玉池,池水清且芳。

    芙蓉随风发,中有双鸳鸯。

    双鱼自踊跃,两鸟时迴翔。

    君其历九秋,与妾同衣裳。

    西晋·傅玄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