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道高一尺

    或许是因为他久久没有回复，对面发来了小心翼翼的疑问：“我是不是影响到你了？你有事就去忙啊。”

    这个女孩似乎永远都是这么体贴。林陌淮突然想起那天在车里，苗苗无意中觉察他被英语组孤立，也是像现在这样马上转移话题，生怕他有一点不自在。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他的脸上不自觉地漾出一朵笑。如冬日里恰到好处的一杯温水。

    “喂，跟我说说那两个男孩吧。你真的追过他们吗？”林陌淮忽然想知道另外两个幸运儿是谁了。这还是他头一次对一个女生的过去好奇。

    苗苗：“其实也不算追吧，我只是走近了他们……”

    在苗苗刚开学不久的时候，影视广告班转来一个新生，叫李浩。

    他来自乡镇，说话总是很粗鲁，穿衣打扮也土里土气的，尤其又在一时冲动之下，推了足球队啦啦队长一下。那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在校内人缘又好，李浩因此受到了整个系的排挤。

    苗苗就是在这个时候走到了他的身边。

    她以最大的善意让李浩接受了她的存在。然后，一点一点教他说话，教他穿衣打扮，告诉他在这个地方应该怎样与人相处。三个月的时间，她让那个男生脱胎换骨。昔日的黑煤球成为了足球队的一匹黑马，粗犷的行事作风竟也别有一番味道。

    再后来——他就变成了那个拉拉队长的男朋友。

    林陌淮听完后，只觉一块大石头闷闷地压在胸口，烦躁、郁闷，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好像……自己的人被外人欺负了。

    “你就这么让他走了？让自己的付出通通打了水漂？！”

    苗苗：“怎么会打了水漂呢？他现在过得很好啊。”

    夜行者：“我说的是你。你又得到了什么？”

    苗苗：“我在帮他的过程中已经得到了很多快乐啊，还要什么？”

    她那满不在乎的态度，理所当然的……让林陌淮几乎感觉自己奋力挥出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那样无处着力。他忽然理解苗苗刚刚为什么会对他认为微不足道的事情那么生气了，那只是因为——在乎。

    “所以，如果你的林老师有一天不需要你了，你也会像这样默默离开？”

    那边迅速传来了回复，“嘻嘻，是啊。不过假如哪天他又变成一个人了，只要情况允许，我还是会去找他的。合则来，不合则去，五湖四海皆朋友嘛！”

    林陌淮直直地盯着屏幕，仿佛能看到电脑那边女孩故作豪迈的纯真笑脸，只觉嗓子里酸溜溜的，心里……倒是慢慢热乎了起来。或许，他在无奈之下逃避到这个远离首都的小城，也并不是一件太糟糕的事。

    他张眼，笑开，俯身过去，一字一字敲道，“你是个好女孩，会得到任何人的喜爱，包括那个林老师。”

    苗苗：“什么？”她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你这种语气好像个预言家哎。”

    “小丫头片子，”再加上一个滴汗的表情，夜行者继续道，“好了，你该睡觉了，快考试了，好好复习吧。”

    紧接着，桌面上的对话框就不见了。

    苗苗摸摸下巴，一脸困惑，他怎么知道自己快考试了？难道现在的黑客还兼职算命了？

    第二天有英语课。苗苗出门前特意换上了运动鞋，以防林老师上完课就开溜。唉，早知道就不告诉他教学楼后门的位置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等赶到学校的时候，她很不巧的“又”迟到了。

    当当两下敲了敲门，苗苗怯怯地探头道：“老师……”

    “进来吧。”林陌淮放下书，看了她一眼。

    “那个……我在路上捡到了一只钱包，然后就……”她绞尽脑汁地编理由。

    “就交给警察了？”林陌淮似笑非笑。她以为自己是小学生吗？居然还拿这种理由来糊弄。

    他摆摆手，“行了，坐下吧。”然后拿起花名册，犹豫了一下，还是在苗苗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勾。

    原本应该记迟到的，不过他是半路出家的人民教师嘛，原则什么的，偶尔可以抛弃下的……

    今天的自选是一篇老少皆知的童话——灰姑娘。后面还有一个开放性问题，如果你是灰姑娘，当午夜12点的钟声响起时，你会选择逃跑吗？

    林陌淮眯起眼在屋里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昏昏欲睡的苗苗身上。

    “苗苗同学，麻烦你来回答一下。”

    他可以在迟到这种小问题上给她放水，但绝不能放任她拿自己的学业开玩笑。毕竟，在经过了昨天的事以后，他已经把她当妹妹看了。

    “……”班里一片安静。没人吭声，也没人起立。

    小丽目不斜视，胳膊肘却狠狠朝旁边一撞，嘴唇微微动动，“老师问你呢，如果你是灰姑娘，跑不跑？”

    “跑啊。”苗苗晕晕乎乎站起来，用还算流利的英语答道，“不过得先把手机号留给王子殿下。”

    “……”

    林陌淮用力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手朝下压了压，示意苗苗坐下。

    苗苗坐下，继续昏昏欲睡……

    “铃——”的一声，下课铃响了，苗苗浑身一颤，眼睛咻地一下瞪大。

    不好！林老师！

    她连课本都顾不上收，就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几步冲上了讲台，两手伸直挡在门口，作大义凛然状。

    “老师，你先别走！我有事找您！”

    在一众半张着嘴的惊诧注视下，林陌淮淡定地放下手中的教案，慢悠悠地说：“我没打算走啊，正要收作业呢。苗苗同学这么急着跑上来，是要交作业吗？”

    “……那什么，咳咳，您先忙着。”苗苗灰溜溜地走下讲台。

    直到看林陌淮都弄完了，她才厚着脸皮再次凑过去，跟在林陌淮后面哒哒哒走出教室。

    “老师，我请您吃饭吧？”

    “不用了。”

    “那我请您喝咖啡？”苗苗一握拳，出血本。

    “也不用了。”

    “那……那您想去哪里坐坐啊？”她哭丧着脸问。

    林陌淮终于停下，回头似笑非笑道，“你到底想干嘛？”

    “人家——人家其实就是想问下你的电话。”她趁着左右无人，扭捏道。

    终于要告诉他子菲的事情了吗？林陌淮眼里一闪。

    “怎么？有什么事吗？”

    “唔。”苗苗的眼珠转了转，嘻嘻笑道，“也没什么事啦，不过我都已经是你的现女友了，怎么能不知道你的电话呢？”

    是他的错，他不该用常理来揣测这姑娘。

    “那天的话只是权宜之计，你不要太当真。”

    “我怎么能不当真呢？！”苗苗哼了一声，小胳膊环在胸前，“我的清白都已经被你毁了耶。”

    “……什么时候的事。”

    “就那天啊。”苗苗瘪瘪嘴，倾身向前，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搂着我，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如果你不要我，我、我以后可怎么见人？”

    搂一下就得负责吗？那他大约得切成八瓣才行吧？

    “好吧，如果你以后能保证每节课都不睡觉的话，我就给你追求我的机会。”林陌淮勉强道

    “啊？每节课啊……还只是追求的机会——”苗苗塌下肩膀，拖长声音，一脸不情愿。

    “怎么？不愿意啊？”林陌淮笑笑，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道，“再给你个内部消息，据说今年的夏令营每个班只能去十个人，也就是成绩的前十名……”

    枫叶作为一所贵族学院，每年都会由校方出资选择一些优秀学生进行夏令营，时间是五到七天不等。有时会在山明水秀的乡镇，有时会直飞热带雨林，最夸张的一次就是上上届了，学校竟然包了一所邮轮出国！

    且不说免费旅游的好处，光看那个“五到七天”，这想想她和老师……哈哈哈，简直就是感情升温的温室啊！

    苗苗的眼睛马上亮了，“老师放心！我一定努力考试！死也挤进前十！”

    “咳咳，我还没说完。”林陌淮被他火辣辣的眼神弄得有些尴尬，别过脸小声说，“这个成绩是百分制，其中，平时课堂表现还占了三十分……”

    “……人家以后上课不睡觉了。”

    “……乖。”还挺上道，林陌淮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看他这老师，当得容易吗？！

    “请同学们将与考试无关的东西拿到讲台上来。”林陌淮拿着广告心理学的试题走进教室，今天的第一场由他监考。

    大多数学生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其中属苗苗最为幽怨，是谁说压力越大动力越大的？她怎么觉得这几天看书脑子都木木的？

    想到万一成绩不好就不能和林老师一起出去度蜜月就好捉急……

    直到大家都把东西放完了，她才磨磨蹭蹭地抱着包走到前面，看着垒成小山堆的书籍、手提袋、手机等各色物品，突然很想把自己扔到讲台桌上去，然后对林陌淮说：“我就跟考试没关系啊，请忽略我吧忽略我吧。”

    那边，林陌淮正弯腰拆卷子的外包装呢，余光中瞧到了她纠结挣扎的样子，不禁挑了挑眉，直起身，抱胸道，“怎么？苗苗同学是想在讲台桌上答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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