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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拉住:”你常挨雷劈么?那条母电鳗正自发狠,刀还没碰着就给弹飞啦,有什么好打?“ 岳盈盈横他一眼,“我又不像某人学过‘列缺剑法’,能捱雷劈电鳗。” “那死道士说话不尽不实,你别听他胡说!” 文琼妤手掩檀口,忍笑正色说:“我学过一点相术,劫公子今日云梦罩顶,满头都是祥瑞之气,是逢凶化吉的兆头,不妨上前一斗,必能成功。” 劫兆心里连天叫苦:“你倒好!牵人送死,自个儿站着说话也不腰疼。” 佳人软语,这面子无论如何搁不下,硬着头皮拔剑跃前,恰恰遇着道、真二人旧力已尽的当儿,发狂的法绛春电剑一挥,把他二人都震了开来,青芒骤闪,迎面往劫兆的脑门劈落! “娘的!你们两王八蛋阴我!” 心念甫动、电劲殛面,快得左右都来不及出手…… “快……快闪开!劫……” 岳盈盈失声尖叫,眉刀才刚脱鞘,忽听“铿”的一声,法绛春的电剑已划开劫兆的身影、砸落青砖,激起残光碎石无数。 岳盈盈脑中刹时空白,不敢让自己看见他尸身对剖、血浆喷溅的惨状,身子晃了几晃,视线里一片模糊。也不知道从哪儿生出一股嚣狠,银牙咬碎,蓦地抬头:“劫兆,我给你报仇!” 铿铿两声,砖碎电闪,炸开满室青光。 法绛春兀自挥舞着电母之剑,剑形快得肉眼难辨,剑剑却都砍落青砖,仿佛故意制造噪音似的,砍得她怒吼连连。 电光影里,劫兆拎着剑大呼小叫:“娘的!你们两王八蛋还不快来?我…… 我他妈撑不住啦!“踉跄扑跌、手脚并用,姿势可说难看之极,宛若一只喝醉酒的瘟鸡,偏偏电剑贴衣削过,硬是伤他不着。 道、真二人一愣,赶紧齐跃上前,四剑铿然相交,牢牢将法绛春格住。 第五柄剑横空挑来,不畏电殛,恰恰拍在法绛春的剑脊无力处,“啪”的一声长剑坠地,道初阳乘机一拍妻子眉心,随手封住了她周身大穴,法绛春身子斜软,厥在丈夫怀里。 来人还剑入鞘,拈鬓拂衣,正是照日山庄的三公子“白阳剑”劫真。 “三哥!” 劫兆欢声大叫,正举袖抹汗,忽然一跤坐倒,膝腿竟有些瘫颤。 真启派人赶去绥平府搬救兵,劫真是照日山庄处理京中诸事务的大总管,责无旁贷,立时赶了过来,堪又救上劫兆。道初阳向真启再三致歉,让绥平府的下人抬了软轿,将法绛春送回府里;商九轻勉强能行走,文琼妤与众人打过招呼,径携着她缓步离开。 劫真善后完毕,不由望了岳盈盈一眼。只见她破涕为笑,呆呆的提刀站着,眼光都没离开过劫兆;模样虽然娇美,从身形脚步却看得出身怀高明武功,绝非是普通女子。 “这位是……” “这位姑娘姓岳,双名‘盈盈’,人称‘飞天龙女’,是太阴阁古阁主的门下,本领十分高强。”见兄长蹙起剑眉,神色微沉,劫兆赶紧解释:“这个…… 她……她是……是我的朋友,三哥。“劫真闻言一凛,”姑娘,是冷月刀的传人?“ “正是。”岳盈盈淡然道:“奉家师之命,特来拜上劫庄主。却不知拒我拜帖、坚不出战是劫庄主的意思,还是劫三爷的?” 劫真低头拱手:“是我的意思,家父并不知情,有得罪岳姑娘的地方,还请姑娘多多见谅。‘刀剑相竞,日月异行’之争,贵我两家已绵延十八战,然而家父年来身子不适,实在无法出战;在这个节骨眼上,望姑娘高抬贵手,再迁延些时日。” 岳盈盈说:“我没有逼战的意思,只求见上劫庄主一面,另订战期,也好与家师交代。这点人情,劫三爷不会留难吧?” 劫真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姑娘说的也有道理。我让舍弟给姑娘安排住所,暂请姑娘在府中盘桓几日,尽快安排姑娘与父亲相见。” 这与劫兆先前之说不谋而合,岳盈盈颔首:“有劳了。” 劫兆喜不自胜,岳盈盈横他一眼,娇嗔:“你乐什么?” 众人回转绥平府,劫兆将岳盈盈安置在府中较为远僻的兰香院里,刻意与劫英居住的夜心小筑隔得远远的,一来以确保双姝会面时必定是在公众场合,没有私下交流的机会,二来也方便他劫四公子各自去寻,两不得罪。 兰香院里久无人居,但婢仆日日打扫,有时劫兆还会吩咐院里的丫头整理,自己三不五时也常来走走。 岳盈盈将随身的行囊与兵器安放在寝居里,房中的妆台铜镜、纱帐绣榻等无不精美,四壁白涂,只悬了几幅字画,壁上与椽柱、屏风等俱都飘着一股兰桂清香,淡而不散。 她坐在镜台前梳发,目光却满室巡梭,心想:“他们……这些大户人家,都住得如此奢华。在这兰房里,怎能睡得落枕?”忽然想念起玉蟾别府的蛙鸣虫唧,自己一人身处在这么大、这么豪华的房间里,顿觉孤渺,隐约有些不安。 劫兆在院里的小亭中沏了清茶,摆上几色鲜果点心,屏退服侍的婢子们,半天不见岳盈盈出来,忍不住轻叩房门。 “岳姑娘,房间还好么?” 岳盈盈回过神,随手放落梳子,见镜中之人貌美如花,雪靥被铜灯摇焰映得玉润可人,红云悄染,不觉有些羞喜:“这无赖几时变规矩啦?我不应,他也不敢进来。”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定定神,扬声道:“进来吧,门没上闩。” 呀的一声,劫兆推入满室昏黄,余晖与灯焰融作一处,长长的身影拉到妆台边,微风掀动纱帘。 “房间挺好的。”她从镜里偷偷乜瞧,心口噗通噗 通跳,忍不住拿手按着,酥腴的胸脯触指微陷,居然有些烫人。 劫兆倚在碗菱雕花的门牖边,垂手抬目,带着一种缅怀的眼光环视四周,规矩可爱得让人想轻掐他面颊一把。 “这儿,”他淡淡一笑:“是我娘以前的夏居。壁上涂的白垩都是掺和了檀香泥的,梁柱是上好的沉香木,香味十几年都不散,才管叫‘兰香院’。” 岳盈盈转过头来,胸口起伏,侧身的曲线玲珑有致,当真是美到了极处。 劫兆摆摆手,笑着说:“没关系!房子盖了,原本就是要住人的。我娘又美丽又和气,其实性子倔强得很,她最喜欢有志气的人啦!要是见了你,也定然欢喜。” 岳盈盈双颊晕红,本想回敬:“怎么也不见你挺有志气?”话到口边,忽有些不忍,只是微微一笑。 劫兆看穿了这点心思,笑道:“你别看我这样,小时候是很用功的,每天扎马练剑至少三个时辰,经常练得给人抬回去,那时也不过七八岁而已。后来慢慢明白自己原来有病,身子骨不行,什么内功都练不起来,一练便要吐血,这才觉得没甚意思。”微一耸肩:“好在我娘过去得早,现在什么也瞧不见,不用操这个心。” 岳盈盈闻言一凛,“你……莫非是天生的六阴绝脉?” “没错,不愧是太阴阁主的高徒,人美武功强,连见识都不一般。”劫兆笑笑,随意坐上高槛,忍不住又环视起房内的一切,“别说这个,忒煞风景。这屋子好几年没人住啦,它要是有灵有识,一定也很寂寞。我有空就常来这儿走走,可老觉得不行,我娘是个很灵慧的女子,不用吟诗作画、刺绣弹琴什么的,光坐在那儿就看不腻人,这房子让她陪伴惯了,谁来都黯然失色。直到今天,我才觉得这儿又变得漂亮起来,就像小时候一样。” 岳盈盈心里甜丝丝的,却故意板着俏脸,扭头轻啐:“呸!口甜舌滑,没半句正经!你府上成堆的婢子,多有姊妹女眷,我沿路怕没有看见几十个,一个比一个俏,这屋还能缺女子陪伴么?” 劫兆摇摇头,“那不一样。况且我的兄长和妹妹,与我都不是一个妈生的,他们不会到这里来。” 岳盈盈以为他油嘴滑舌惯了,此处定然还有发挥,不料却轻描淡写几句,没有调笑的意思。 劫兆呆坐片刻,忽然回神,笑道:“怎么扯到这里来啦?来!咱们到亭子里坐一坐,待会儿要开饭了。” “嗯。” 岳盈盈顺从起身,两人并肩行来,只觉晚风扑面微凉,满心说不出的舒畅。 在亭中坐了一会儿,主事侯盛匆匆来报,说法绛春迄今昏迷不醒,商九轻的伤势也非泛泛,将军箓与寒庭都不预出席今晚的大宴,劫真遂请膳房的主事一一问过贵宾们的食单,在各院里分别传膳,避免同席的尴尬。 劫兆让侯盛上了几碟精致小菜,与岳盈盈在月下一同品尝。侯盛板着一张冷面,岳盈盈却老觉得他眼神暧昧,似笑非笑的乜着自己,突然扭捏起来。这一较真,当然又是劫兆不好。 两人正打闹着,忽听一声咳,一条魁梧的身影穿过月门,紫膛凤目、长鬓美髯,正是名动天下的“神霄雷隐”劫震。 “爹……”劫兆一愣,即使母亲在世之时,父亲也绝少来到兰香院。与其说是怕见父亲,倒不如说在他的记忆里,“父亲”这种东西与兰香院的温暖僻静是极度的格格不入,从没想过会有叠合在一起的一天。 岳盈盈的错愕却远在劫兆之上。 劫震的出现,提醒了她太阴阁传人的身份,岂能与仇敌之子如此亲昵?她突然觉得十分丢脸,师父失望的表情似乎浮现在眼前:如果让她老人家知道自己失身于仇人之子,还对他……对他…… “你……”最后还是劫震先开了口,“你师父身子可好?” “好……好。师父她老人家一向都好。” 真奇怪,岳盈盈忍不住想。习艺以来,除了师父之外,“神霄雷隐”劫震是她们师姊妹最想超越的目标,是最最强悍、最可怕的假想敌人,是天下负心男子的典型,是奸险狡诈的代称,她从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小小月亭里初会本尊,更没想到是这般殷殷垂询,话里浑无半分刀光剑影,就像个阔别久见的长辈。 “脾气……还是那样火爆?”劫震拣了张石鼓圆凳坐定,随手掸顺衣摆,不觉含笑。 “对。”岳盈盈也笑了起来,身子似乎没那么僵直了;微一犹豫,也跟着坐下。 “这些年来,我一直想上玉蟾别府看望她,只是料想她气还没消,多半仍不肯见我。”劫震提起茶壶斟了一杯,也替岳盈盈与劫兆斟满,抬头见劫兆还呆站着,微微皱眉:“站着干什么?你也坐。” 劫兆依言坐下,兀自满目狐疑,似乎眼前之人他全然不识,只是披了张父亲的皮。 劫震却没这些心思,谈兴甚浓,自顾自的垂问:“岳姑娘是几岁拜的师?” “五岁。” “难怪我以前没见过你。我最后一回上山,算算都二十年啦。”劫震点头:“派你来战,想来你师父定是得意得紧了,以她这么个心高气傲的性子。” “技艺粗疏,还请庄主不吝赐教。” 劫震微微一笑,似乎觉得她的江湖声口很有意思,沉吟半晌,抬起凤眸。 “你若得了你师父的真传,我的三个儿子怕都不是对手,我原本属意的接战人选早已经不在了,看来这第十九代的刀剑之争,仍须由我亲来。岳姑娘,我这大半年间身子不是太好,能不能请你看在我死了嫡长继承人的份上,将这场约斗推迟半年?明年的三月初三,雪融萌春之际,我在插天山风云顶 恭候大驾;你师父若原谅了我,愿见见风雨故人,也请她一并来。”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从威加四海、傲视中州的六绝剑首劫震口里听来,却分外苍凉。 劫兆的三脚猫功夫就不说了,岳盈盈方才在黄庭观里见过“白阳剑”劫真挑破僵局的手段,招、劲皆巧,可惜是天城山的武功,要与太阴阁的绝学“冷月刀法”互争雄长,怕还没有爽快一败的资格。劫家的二公子劫军就算倍力于其弟,一对一的公平决斗,岳盈盈仍有取胜的把握。 劫震的请求不卑不亢,合情合理,丝毫未折了“照日山庄”、“神霄雷隐” 的偌大威名;正因为应对得体,岳盈盈才更感觉悲哀。 “我总以为师父半生失意、幽居深谷,已是莫大不幸,但至少还有我们师姊妹相伴。他身处繁华巅顶,回首却无一人堪付,老病兀自亲战,未有尽时……这算不算是更深的寂寞?” (冷月刀打败烈阳剑后,我……也要背负这样的宿命么?) 想着想着,不觉背脊一寒,悄悄打了个轻颤。 岳盈盈微略定神,翘着葱心似的嫩白尾指一拱手:“庄主之言,我会带回玉蟾别府。家师若无他示,来年三月初三,我自当与庄主于风云顶上一晤,领教高招。” 劫震捋须点头,举袖饮了一杯,似乎话题到了刀剑之争上头,就很难再回复先前的轻松愉快,默默坐了片刻,起身整襟:“不耽误岳姑娘歇息。明日正午,府中有一场四大世家内的比试较技,机会难得,岳姑娘武艺精湛、眼光过人,若有兴致,不妨同来一观。”对劫兆一挥手,四目未及相接,已转身迈步:“好生招呼岳姑娘,万万不可怠慢。”背负双手,魁梧的身影慢慢去远,终至不见。 劫兆苦笑:“你真是不得了。我爹一整年跟我都说不上那么多,光敲你的边鼓,就把我明后年的份儿都耗光啦!” 岳盈盈被他逗得忍俊不住,掩口娇横:“说话这么缺德!倒似你爹挺亏待你似的。”忽然微怔,喃喃自语起来:“不过你爹……倒不像个坏人。” 劫兆哑然失笑。两人边吃边聊,直到深夜,劫兆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