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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然而意外地好听。 她忽而想起母亲说,非魂雁一脉,皆不可信。 皆不可信。 母亲的话一遍遍地回荡,然而她凑上前,叼住了点心。 沦陷的第一步,就是踏进泥潭。而后一步步,万劫不复。 她一日日地去找他,一日日地蹭吃蹭喝。 他住在那间小屋里,守着窗口,看外面狭小的景。他有极好看的眼,极好看的身姿,但他很少笑,也没什么人来找他。 唯有见着她,他会笑一笑,会伸手摸她的头,而后枯坐几个时辰,一言不发。 她陪他,先是一炷香,一顿饭,渐渐地几个时辰、几天。再渐渐,她甚至放弃了寻找族群,只是留下陪他。 看他发呆,看他作画,看他写字。 他画万里飞沙,画崇山峻岭,画铁马金戈——他告诉她那地方叫塞北。他告诉她,他很喜欢那个地方。 他告诉她,终有一日,他会回到那里。 无论生死。 可他画虽多,字却只写一句。反反复复就一句,提在每一幅画上,写完就撕。 她看不懂人间的字,但好在他会说给她听。 “万水千山,犹念故朝歌。” 说着说着,他会笑起来。笑着笑着,唇角抚平,眼底溢出痛来。 而她无能为力,只能绕着窗飞。他不肯吃东西,她叼了食物去蹭他,撒泼耍赖,他才会咬上两口。 他愈发虚弱,她躲在外头,看有人来,发火,又气冲冲地去。 他们似乎说了什么,他开始不停地写字,同样的字,写了满纸,纸写不下了就写墙,墙写不下了就在床榻上画。 有侍卫来按他,撬开嘴灌参汤,又在看到字的那一刻,吓得手一抖,将碗打翻。 参汤泼在地上,混着他张狂的笑声。 再后来、许多人来将字洗了,他眼底 轻蔑,又写满墙。 他们一遍遍地洗,他一遍遍地写。他们折了他的笔,倒了他的墨,他就咬开自己指,拿血写。 她终于看不下了,显出人身、一把拉住他:“别再写了!” 他一愣,抬头看她。 那人唇色惨白,肤若霜雪。她低声道:“别写了,我是雁妖——我——” “我带你走。” “你不是一直再画塞北么?”她道:“你想去那里是不是?” “我带你去。” 他低低笑了,指了指腿。她这才惊觉,他小腿上绑了重重锁链,锁链尾端,深深钉入墙里。 “慕某多谢姑娘了。” 谢? 不,她不要谢。 她只想带他走。 她多恨自己年少,除了勉强化为人形,一道锁链都劈不开。 命该如此,但她偏偏不信。 她求他好好吃饭,她从柴房偷了刀,不分昼夜地砍。锁链砍不断,她就去劈墙。 刀卷刃了,她劈得虎口出血,眼见着锁链开始松动,但守卫很快发现墙上的痕迹,派人加固了锁链,加强了警戒。 她急得快哭了。 终于,他叹了口气:“姑娘,你执意想救慕某?” 她怔怔:“我,我不是想救你,只是——” “只是想带你走。我知道,关在笼子里有多难受。” 他坐在那里:“笼子?” 他看了圈那房间,满目凌乱,遍地污墨。血水洗不干净,渗进地里。他也已许久未清洗,一身脏乱恶臭。 “苍生鬼神。”他盯着墙上的字,“哪个不在笼里?” 她不解:“那走出来,不就好了?” 闻言,他定定看她:“若是心笼呢?” 她依然不解:“那,那就用心走?” 她心底急,又怎么都想不出头绪,忍不住吼:“你先出这个笼子再说。” “你又不肯走,又说还有个笼子。那,那你猴年马月才能出来?” “你说你要回塞北,那你倒是出来啊!” 他又愣,忽而深深看她。 “你当真带我去塞北?” “当真。” “那好。”他道:“一言为定。” “把刀递来。” 她不明所以,将砍刀递去,因他现下虚弱,她唯恐他伤着,还特意将把手对着他,刀刃向自己。 事后她想想,只能道一句。 慕雪,你怎么能这么蠢。 怎么能这么蠢。 他接过刀,手起刀落,双腿齐齐断裂,带着锁链,重重砸下。 一时间鲜血喷涌,惊得她眼前一白。 淋漓血肉,腥气扑鼻。 他一把拽住她:“带我去塞北!我就算死,也不要死在这个地方。” 接下来一切都恍惚迷离,似乎虚无梦境。 她踉跄背起他,冲出门,振翅而起。 丫鬟,小厮,护卫。 尖叫声四起:“妖怪!” “妖怪吃人了!” “快救人啊!” 火光,飞矢,人间囚笼。她背着他一路向上,奔赴苍茫天宇。他伏在她肩上,鲜血顺着羽毛流淌,洒下寂寥大地。 他低声笑了,热气呼在她耳畔:“真美。” “这万里江山,可真美。” 她带着他飞,飞了一天一夜,终于见到一处地方,黄沙漫天,山岳连绵。 她降落于地,疲惫至极,却欢喜问他:“你瞧,这是不是塞北?” 他没有回答。 她先是困惑,继而慌道:“诶,你说说话。” “你说话呀。” 他倒在地上,双腿惨不忍睹,双眸紧闭,唇无血色。她摇他,他动都不动,身体冰凉一片。 “你醒醒!”她趴到他身上,试图焐热他:“快醒醒。” 骄阳,黄沙,扑鼻的腥气。 热气奔腾而起,她却怎么也焐不暖他。渐渐的,她也撑不住了,眼前一黑,摔在他身旁。 最后,她只来得及听见:“前方有一妖一人,您看——” “这腿怎么成这样了?” 她努力睁大眼,只看见一个人影:“喂点药治治,送去客栈那。”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于黄泉客栈清醒,欠了魔修一恩。 他双腿虽没,却保住了命。她带他离开,天南地北双|飞客,见江南烟雨,看塞北牛羊。 过去尘封在岁月里,只字不提。但偶尔他会怔怔出神,偶尔他还是会说:“万水千山故朝歌。” 但更多时候,他会笑,会和她闹。 她伸开双翅,扶他上马;他坐于悬崖,给她梳发。但无论什么发髻,他都会扎一根鲜红的绳,绳子是他亲手拿花汁染的,有些斑驳,但也好看。 每一根绳子他都会打上结,他说那叫双十结。 他低声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阿雪,你救我离开,我得报答你。” 她大咧咧道:“不用了,你我还谈什么恩——” 他伸手,抵住她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