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异闻

    少年安然地闭上了双眼，只是他不知道，从此刻起，他的意识永远都不会再醒转了。

    沈青城神色依旧淡然，像是搬运行李一般将少年搬到屋角，而后回到段峤身边，手指搭上他的心脉探查。

    精气得到补足，段峤的脉搏明显有力了许多，然而沈青城心里清楚，人类的躯体到底与妖不同，他的病若是不能根治，仅凭吸取精气终归还是会衰竭，即使是像从前那样分他妖力使他变为半妖也一样撑不了太久。

    难道真的只能到此为止了吗？沈青城无意识地蹙起眉毛，这样的结局未免太过潦草，实在是有负于他的期待。

    半晌，段峤自昏迷中醒来，一眼看见被搁置在屋角的少年，于是方才的记忆纷纷涌上脑海，一时间头痛难当，忍不住抱着脑袋低声呻吟起来。

    那种诡异的法术、还有涌入身体的那一股熟悉的力量……这一切似乎都在昭示着一个唯一的结果。

    “你……你就是当年的那条金蟒？你是妖怪？”

    沈青城轻轻一笑，“你终于想起来了。”

    果然是他！

    段峤瞪着对面人，胸腔里浪涛奔涌，似有无数话语想要问、想要说，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毫无意义——到了这一刻，该想明白的早已想明白，想不明白的就算问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不说话，沈青城倒是有些意外，主动试探道：“你没有什么话想说吗？”

    段峤低咳几声，随口问：“我还有几天可活？”

    沈青城愣了下，如实回答说：“没几天了。今天若是没有补充精气，恐怕都撑不到明天日落。”

    段峤点点头，闭上眼睛靠在床头，再不讲话。

    连日来的疾病与折磨让他消瘦不少，眼圈下一片阴影，下巴也绷得尖尖的，看上去倒与当年那时有些相像。

    十年的时光，对于蟒妖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当年相遇时的场景有如昨日一般历历在目。他那时分与段峤妖力，使之化为半妖，其实不过只是一时兴起，甚至没等他彻底恢复意识便因故离开，并将此事完全忘之脑后，直到后来在七星镇再度重逢时才猛然想起来。

    重逢后的种种变故，自然都是由他一手炮制而成，为的也不过是在段峤身上继续发掘乐趣——可是不知为何，面对着提早到来的结局，他的内心似乎产生了一丝预料之外的未知情感。

    “我要走了。”

    段峤睁开眼睛，盯着对面人问：“去哪？”随后不等他回答，又垂下眼皮低声说：“反正我也没剩几天了，你就等我死了再走吧。”

    沈青城捏住他的下巴，让他重新与自己对视，难得认真地说：“如果我说不呢？”

    段峤看着他，眉毛渐渐皱起来，半晌后焦躁地说：“随你的便！”

    “那好。”沈青城放开手，不带一丝犹豫地跳下床向外走去。“我这就走了。”

    刚走出两步，身后传来“嗵”地一声响，随后沈青城的衣角便被人扯住。他回头一看，是段峤从床上跌了下来，拽着他的衣服一边粗喘，一边低低地说：

    “别走。”

    “你确定？”沈青城蹲下来，歪着脑袋看地上人。“现在不让我走，日后你想离开都难。”

    段峤想说哪还有什么日后可言，但刚刚跌下床造成的冲击让他胸口疼痛不已，一时难以吐出长句，便含糊地“嗯”了一声当做回答。

    于是沈青城捧住他的脸，嘴角漾起一丝微笑，同时周身忽然暴涨起一片刺目的金光。

    “我还是要走。不过，我会带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