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分手
两个人开始僵持,从钟明礼回来后到今天,已经是快要到出院的日子了,齐森却还是没有将让他怀孕的男人的名字说出来。 钟明礼把护工辞了,亲自来照顾他,但说起照顾,其实也不用做什么。齐森只是需要静卧和换药,换药都是由护士处理。他吃喝的少,上厕所的次数也就少,齐森腿上的伤不太严重,自己完全可以去,不需要人的帮忙。 钟明礼更像是要看着他的人,他坐在床边,固执的不肯离开,人生中难得的连着几天都没有洗澡换衣服,更没有刮胡子,下巴和上嘴唇都长出了一圈短短的胡茬,让他整个人看着有点沧桑,却更显露出男人味来。两个人都瘦了许多,大多数的时候彼此都不开口,只是待在一个空间里,像是彼此将对方囚禁在一个牢笼中一样。 钟明礼的电话很多,业务上的,朋友圈的,他几乎只在铃声响起的刹那就把电话挂断了,也并不回复,整个人生就像是因为这件事而停摆了一样。这种时候齐森就会求他,哭着求他,请他别这样。 钟明礼对着他笑了笑,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笑意,“你告诉我他是谁。” 齐森咬住了嘴唇,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点声音都不敢从口腔里挤出来。钟明礼有好几次露出一副忍不住想要动粗的样子,握紧的拳头最终却只狠狠的砸在墙上,屋子里的任何东西都没有动一下,包括伤害他最深的齐森。 他又会紧紧的盯着齐森问道:“你爱他吗?” 齐森不敢回答,他深深的知道自己心里最爱的是钟明礼,已经没有办法去分辨到底还有没有另外一个人的位置,但在这种时候,他不能矫情的对钟明礼说自己爱他,这简直是在不断的玷污对方。他只小声道:“明礼,我们分手吧,我已经不值得你这样做了。” 钟明礼简直被气笑了,“是吗?然后放你跟你的情夫双宿双飞是吗?” 齐森胡乱的摇头,脸色苍白的可怕,他几乎不敢想象,如果钟明礼知道自己遭遇的是双重背叛的话,心里会有多么痛苦。他想拖延下去,他知道钟明礼定然已经恶心自己,只要撑过这几天,钟明礼就可以解脱了。他那么好,以后必然会找到一个全心全意对待他的人,有着活泼开朗的性子,也许还是初恋,身子干干净净的,未曾与人有染。 只有那样的人才配的上钟明礼。 齐森站在镜子面前,他的双目都有些无神,下巴更尖了,肤色苍白如雪,眼睛已经大的有种突兀的感觉。他捧了水往脸上浇着,看着池子里渐渐溢满的清水,恨不得将整个头埋进去,然后窒息,最后死去…… 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盘旋了一阵,齐森就放弃了这个计划。他关掉了水龙头,用毛巾擦了擦脸,缓慢的往外挪着,等打开浴室的门看到钟明礼在做什么的时候,他眼睛都睁大了,下意识的忘记了腿上的疼痛飞跑过去,“不要……明礼……” 他的手机一直放在枕头下,因为关机不会响动,所以两个人都忘记了它的存在。而钟明礼似乎终于意识到可以看他手机里的秘密,此刻正连接了充电器,一边正在开机。齐森想去抢,钟明礼握住了他的手腕,近距离的看着他,双目一片赤红,竟隐隐带着水光,“齐森,你不能这样伤害我,还把我当成傻子。” 他盯着齐森,一字一字的道:“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 齐森浑身发起抖来,刚刚生出的那点力气像是用尽了,身体一软,竟站不住的缓缓跌落在地上。他耳边听到手机开机音的响起,一颗心慢慢的下坠,充满了内疚和痛苦。 手机开了机,钟明礼紧紧的盯着,那几秒钟的时间过的无比的漫长,等手机恢复正常的网络,开始不断的响起一阵阵的提示音。钟明礼微微眯了眯眼,正想打开,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高大的人出现在面前。 钟明礼的目光落在屏幕上一连串的“崔越泽”上,又偏过头看到站在门口呼吸都还没喘匀的崔越泽,混乱的真相摆在他的面前,让他难以消化。 齐森几乎已经忘记了那天是怎么度过的了,因为他根本不敢过多的去回忆,每次光是想一下,就连呼吸都会觉得困难起来。兄弟两都长成一般高了,有六七分相似的五官相对着,一个流露出不可置信,一个在坚定迎视。兄弟两开始激烈的争吵着,用的是方言,齐森听不太清楚,也不敢听得太清楚。齐森只能模糊的记得钟明礼把崔越泽揍了一拳,揍到他嘴角都流出了鲜血,让齐森心口狠狠的一跳。 也许是他脸上当时流露的担心神色让钟明礼彻底伤透了心,他选择了离开。 齐森以腿伤未好为名,请了后面的全部假期,然后递了辞呈。他几乎连行李都没有收拾,只身回了家。父母看到他的状况,就知道在他身上必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事,却没有想到居然这么严重。 齐母听完事情的原委,惊讶的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道:“森森,你真的做错了。要是一开始的时候你就跟明礼坦白,我相信那孩子不至于……” 齐森垂着头,喉咙干涩,低声道:“我知道……”他低估了钟明礼对他的爱意,如若钟明礼真的会嫌弃他,早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立马会离开,毫不犹豫的,就像他对前女友那样,而不是跟他在医院耗了那么久,每时每刻都在痛苦中煎熬,甚至流露出来的表情,都在试图接受这件事,并且弥补两人之间的裂痕。 齐母轻轻叹了口气,看到他的模样,到底心疼无比,“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她试探的道:“要不生下来?我提前退了帮你带着?” 肚子里的宝宝已经快四个月了,总算有了一点存在的痕迹,齐森现在摸肚子,都能感觉到那里鼓起了一块。齐森咬了咬嘴唇,喉咙显得更干涩了,“我不知道……但我不想要它……” 要做一个把一个小生命彻底抹杀的决定很艰难,齐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他几乎已经跟其他人断绝了一切的联系,从办理了辞职手续后,他的手机都直接关了,整个人也蜷缩着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不看电视不看书,除掉偶尔跟父母的交谈外,就是窝在床上,几乎连日期都忘记了。 但钟明礼离去时那伤心的神色却始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难以忘怀,并且每想一次心就痛一次。而他却勒令自己一直想着,仿佛是为了惩罚一样,心痛的感觉让他难受,却又觉得有些快慰。 他这样无异于自虐的行为放在父母的眼中便也觉得难受,齐母轻轻的推开门来,看着自己宠爱的儿子,语气中含着心疼,“森森,如果你实在不想要,那就去堕掉它吧?虽然妈妈很想带孙子孙女,但是这会让你痛苦,咱们就不做这样的事。”她坐在床边,伸手摩挲着齐森的头,看着他眼睛里流出来的泪水,自己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你以后就在家里住着,或者去另外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城市里,重新开始。森森这么乖,这么懂事,我相信你还能再找到喜欢你的人,到时候记得要保护好自己。” “妈……”齐森慢慢的挪到她的膝盖上,伸出手抱住她的腰,“谢谢妈妈。” 他下了决定,心里却一点也不觉得轻松,梦里似乎还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听的他浑身冰冷,直接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齐森在黑暗里躺了一会儿,慢慢的爬起来,摸索着在客厅接了杯水喝,又觉得呼吸沉闷,便走到阳台上去透气,目光往下落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个人影,正站在路灯下,抬起了头。 齐森似乎跟他对视上了,浑身顿时僵硬无比,一颗心跳的又快又激烈,浑身也有些发麻。 等回过神来,齐森有些慌乱的往后退,将杯子放回茶几上,摸着黑走入了卧室里,躺回床上,将被子都盖在身上,甚至连头也盖住了,一边拼命在给自己洗脑,那不是崔越泽。 然而到来的就是崔越泽,他经历了高考,从考场上下来就坐了车跑来,到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他也不敢上来,就那样站在楼下,站了一整夜,还是第二天齐父齐母出门上班的时候发现的他。 齐父想心软,齐母却不肯,抓着丈夫走了,到下班的时候崔越泽还站在原地,连脚步都没挪动一下的样子。他的脸色惨白,双目中却蕴含着神采。齐母走到他的面前,冷声道:“我们已经联系了医院要给森森堕胎了,你走吧,以后别再来了。” 崔越泽没动,只是道:“我会负责的。” 齐母嗤笑了起来,“你才刚高中毕业吧?怎么负责?而且你的手段也太卑劣了,这样根本就配不上我们森森。” “我知道。”崔越泽的嘴唇已经干的起皮了,很显然,他这一天一夜一粒水米都未进,“我爱他,如果没有他,我会死。” 他在原地又站了一夜,丝毫不畏惧旁人的目光。到了清晨的时候,天空下起暴雨来,连着电闪雷鸣,崔越泽浑身被浇透了,但他也没有动,任暴雨往他身上侵袭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楼道里出现了一把伞,伞下的齐森正心情复杂的看着他。 等到他靠近,头顶的雨幕被遮掩住,崔越泽对他笑了笑,缓缓的像是无力一般的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喃道:“我知道,你也爱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