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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醒来,神清气爽。阿蘅吃过早饭,去园子里溜达,走到荷塘边,看到霞光晕染着荷叶,将花与叶镀上一层金黄。清风吹拂,送来荷香,好不舒爽。 身后一阵脚步声,回头看,是青禾绞着手绢想靠近,又彳亍不前。阿蘅招招手,他便低着头走过来。 微风吹起小花娘的长发和衣裙,显得她整个人翩然若飞。 青禾目光痴痴的,一颗少男的芳心摇摇晃晃,暗潮汹涌。 远处,一行人簇拥着穿戴整齐的初云世子向外院走去。他今日一袭墨色华服,袖口下摆滚着云纹。直裾广袖不系腰封,背脊挺直,步伐稳健,虽然怀着九个月身孕,从背影和走路的姿态,却看不出孕相。 阿蘅好奇地问:“世子这是做什么去?” 青禾道:“今天是世子去外院处理公务的日子。” 阿蘅吃了一惊,“世子现下还要理事?” 青禾点点头:“每逢双日,世子都会去外院。” 阿蘅心道:难道世子有孕不用避人吗? 青禾似乎看出小花娘的疑惑,解释道:“世子一向隐在帘后。” 阿蘅隐隐有些担心,“世子现在的月份,应该静养,不宜过度操劳。” 青禾叹了口气,“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老王爷过世后,若不是世子勤勉,王府早就散了。近两个月,庄子里的事务都交由管家打理,定期向世子禀报。” 阿蘅暗道:是真够勤勉的,操劳到分娩前最后一刻。嘴上说:“你们也要劝劝世子,不要再理事了。” 青禾道:“姐姐真是抬举我们了,我等下人哪有置喙的余地。倒是姐姐……” 阿蘅看向他,青禾红着脸低下头,“有句话,青禾不知当问不当问?” 小花娘道:“你说。” 青禾蚊子一样的小声哼哼,“昨夜,姐姐和世子圆房了吗?” 阿蘅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你的小脑袋里都在想什么?你虽是下人,但毕竟是家生子,我是外奴,还不如你等。有什么资格染指世子?你这么说,不怕污了世子的名声?” 青禾像是松了一口气,腼腆地笑起来。 午后,有个小厮跑进阿蘅的小院,说世子在前院动了胎气,传唤她速去。阿蘅忙不迭跟人出门,心里念叨:怕什么来什么,怕什么来什么。 走过后院,走过荷塘,走过鳞次栉比的层层院落,来到外院议事厅的后堂,管家守在门外,见小花娘到了,亲自开门送她进去。 阿蘅问:“世子什么时候动的胎气?” 管家道:“大概巳时半刻,世子训斥了外官几句,动了怒,开始隐隐腹痛。” 阿蘅急道:“巳时半刻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时辰了,你们为何才唤我过来?” 管家无奈道:“官家们争论不休,世子刚刚入后堂。” 他那样骄纵的人,竟然会忍着腹痛与外官议事,阿蘅心里突然有些心疼他。 后堂内,初云靠座软榻上,一手扶额,一手揉着肚子,眉头皱着,紧抿嘴唇。 阿蘅忙过去,低声询问,“世子,您哪里不舒服?让奴帮您检查一下。”得到初云应允后,隔着亵裤摸向他后庭,还好没有出血。 小花娘又问:“世子,您是如何疼法?有没有坠感?” 初云摇摇头,张嘴想说话,却是低低地呻吟,他喘匀一口气后道:“没有坠感,一直绞痛。” 阿蘅说:“让奴为您揉一揉腹。” 初云世子点头。小花娘半蹲在他身前,双手在孕腹两侧推揉,从上到下画着圈圈。 初云深深吸了几口气,表情似乎松缓下来。 阿蘅边揉边说:“世子您眯会眼,小憩一会。” 初云摆摆手,“睡不了,一会还要去前厅。” 小花娘无法,只能帮他揉腹,顺带推捏后腰。 许是疼痛消耗了初云太多体力,不一会,他的气息渐匀。 阿蘅看着他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紧抿的嘴角放松下来,嘴唇微微张着,显得饱满可爱。他安静的样子,看起来没那么别扭了。 正在小花娘近距离观察世子的时候,初云“刷”一下睁开眼,也定定地看她。阿蘅无措,收回眼神也不是,不收回也不是,就这么一瞬不瞬的四目相对。 然后……初云世子像梦游结束一般合上眼睛,呼吸深长。 阿蘅都惊呆了,他靠着小睡一会都能发癔症! 过不多时,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管家的声音响起,“世子,该到前厅议事了。” 正在嘟着嘴熟睡的初云几乎同时睁眼、抬起上半身,然后利落地坐了起来。他大概睡迷糊了,忘记自己有孕这件事,起身的时候没有掌握好重心,差点栽倒回去。唬得小花娘连忙伸臂捞住他的细腰,才勉强没有摔倒。 初云的脸红了红,不知是因为这么大人还毛躁得差点摔倒,还是因为被阿蘅抱了一下。 小花娘没有资格去前厅,连入内伺候都不行,只得等在后堂。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阿蘅听到前面突然一阵混乱,不多时,初云世子气冲冲地回来。 阿蘅起身迎他,没成想,一个急吼吼的年轻女子闯进后堂,嘴里焦急地说:“初云,初云,你听我说……不是我联合那些老臣迫你嫁我……” 初云背身而立,沉声道:“王女请自重,初云乃是本世子的闺名,王女不该直呼。” 来者身子一僵,本是急于解释的一腔热火,被初云一句话浇了个干净。 初云又说:“以王女的身份,不该闯入馥王府后堂。王女请回吧!” 郁王女哭丧着脸,“初……世子,你转身看我一眼,就一眼,我知错了。你若是不解气,可以再狠狠抽我一顿,别气着自己。初云,我们自幼玩在一处,可谓是青梅竹马。你小时候曾说过,长大要嫁我,你记不记得了?” 初云淡淡道:“忘了。” 郁王女被噎住,又奋起进攻,“世子,我知道我以前混账,你要怎么罚我都可以,就是别不理我。我对你的心,你看不出吗?” 阿蘅看见初云的手握成拳,微微的发抖,怕他撑不住,忙扶住他手臂。但听他启唇道:“来人,送客!” 门外,管家进来俯身道:“郁王女,请!” 郁王女又快走几步,想要拉初云世子,被阿蘅挡住。这时,王女才发现小花娘,眼睛一横,问:“她是谁?” 初云冷冷道:“关你何事?” 郁王女口不择言,“你我已有肌肤之亲,你竟然……竟然在府内养女娈!” 初云已被气得浑身发抖,却偏偏无法转身,喝道:“管家,还不将这厮打出去!” 话音未落,阿蘅上前一步,“啪”的一声,清脆之极地打在王女脸上,动作毫无停滞,目光坚定而冷厉。她听明白了,是这个王女强了世子,竟然还拿这事要挟初云嫁给她,真真是太过无耻,她连想也没想,就给了郁王女一巴掌。 郁王女被打愣了,怔忡好半天才手指阿蘅,恨恨问:“你到底是谁?竟敢以下犯上。” 愣的不止王女,初云和管家也都呆立半响,以阿蘅的身份动手打王女,按律当处以极刑。 郁王女指着阿蘅鼻子的时候,小花娘微微一笑,说:“你刚不是说,世子如何罚你,你都心甘情愿么?怎么?这么一会,便反悔不成?”她此时也是心中苦笑,一个冲动,就要把小命玩进去了,只能强撑着场面,心里着实没底。 初云心下明白,感激地看向小花娘。 郁王女不尴不尬地眨眨眼,“你姓字名谁,是馥王府新来的幕僚?谁给你的狗胆,竟敢动手打王女!本王女动动手指,就能诛你五族!” 门外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是谁要诛人五族,好大的口气。” 郁王女闻听此言,吓得一抖,转身趴伏于地,拜道:“洳歆拜见君上。” 一屋子的人都跪下,“参见君上。” 君上息梧一身锦绣华服,步履雍容地走进后堂,扫了一眼呆立的阿蘅,“是谁要诛本君的侄女?” 小花娘知道来人定是个惊天的大人物,她不晓得他是谁,但是人称君上的中年男子却在郁王女手里救下了她。她感动有之,惊讶有之,但是,更多是伤情,一种想要大声痛哭的伤情。 初云一拉她,阿蘅也拜了下去,口中却是平静地道:“叩见叔父。”顺畅得好似演练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