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第一百零八章

    蒋仙亭也知道自己脾气太倔强，重重点了点头，说道：“我……我一定好好伺候嘉哥哥，绝对不让嘉哥哥有半分难受。”

    蒋启盛十分欣慰，又向蒋仙亭叮嘱了几句，好比什么在宫里头不能乱说话，不能到处乱走，不该听的不要听，不该看的不要看云云。

    蒋仙亭神情紧张，仔仔细细听着大哥教诲，频频点头，不住称是。

    李代嘉看着他兄弟二人说话的情形，忽然觉得，自己就好像戏文里说的那种风流皇帝，四处留情，倚红偎翠，而蒋仙亭就是被风流皇帝给临幸的民间少女。一夜春情之后，少女的大哥郑重其事把妹子托付给了风流皇帝……

    李代嘉越想越觉得离谱，连忙摇了摇头。

    这时，蒋启盛从怀中取出荷包，塞到蒋仙亭手中，低声嘱咐道：“这些银子你先拿着，我回头还会给你送来更多。宫里可不比家里，你说话做事都要处处小心，可不要忘记打点宫中各色人员。”

    蒋仙亭接过了哥哥的荷包，手里掂一掂分量，只觉得沉重万分，呆呆问道：“怎么打点啊？”

    蒋启盛想了想，说道：“哪个人对你好，你赏他银子就是了。”

    蒋仙亭转过头，犹豫不决地望向李代嘉，说道：“嘉哥哥，你……你要银子吗？我的小貂儿也没了，小鸡小兔也没了，我没有别的东西送给你，只有银子了。”

    李代嘉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怜爱，柔声说道：“只要你跟我待在一处，那就是最好的了，哪里还需要送我什么东西？你大哥给你的银子，你好好收着就是了。”

    蒋仙亭依言收起了荷包。

    李代嘉携起蒋仙亭的手，说道：“蒋家大少爷，多谢你成全。”

    蒋启盛笑道：“不敢，不敢，是我们要多谢陛下抬爱。”行了个礼，告退离去。

    蒋仙亭望着大哥匆匆离去的背影，忽然意识到，禁宫比蒋家还要可怕得多。自己似乎来到了一个非常了不得的地方，也不知嘉哥哥是怎么在这里长大的……

    李代嘉见蒋仙亭神色懵懂单纯，心里涌起了一阵决绝之意。

    小亭留在宫里头，我并没有能力保护于他，但我也不能把他送走，那无异于要了他的命，所以，我必须加倍小心，绝不能让小亭受到任何伤害……

    福吉公主朝蒋仙亭友善一笑，说道：“小家伙，你快跟我走吧。”

    蒋仙亭见这公主打扮得古里古怪，心里一阵害怕，悄悄躲到李代嘉的背后，犹犹豫豫说道：“你是秦大将军的老婆吗？你是好人吗？”

    福吉公主哈哈笑道：“我是将军府的母老虎，是天底下最坏最坏的坏人。等到你的嘉哥哥一走，我就要把你一口吞到肚子里，你害不害怕？”

    蒋仙亭瞪大了眼睛，惊疑不定地盯着福吉公主，手心冒出了一层冷汗。

    李代嘉哭笑不得，说道：“姐姐，你别说笑啦，我……我可喜欢小亭了，你别吓唬他。”又冲蒋仙亭说道：“小亭你别怕，我姐姐是好人。你先跟着我姐姐去了，她会照顾好你。等到宴会结束了，我们又能见面了。”

    蒋仙亭实在不愿离开李代嘉，但眼下情形不容得他拒绝，只好松开了李代嘉的手，跟着福吉公主去了。

    他走路时一步三回头，紧紧盯着李代嘉，神色中颇有不舍之情。

    李代嘉目送蒋仙亭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融融月色之中，这才带着小林子，匆匆回到赏梅花宴。

    此时宴会上正因皇帝失踪而乱成一团，众人都是惊慌失措。见到李代嘉安然归来，大家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李代嘉没料到自己才出去一会儿，居然会惊动这么多人，心中有愧，高声说道：“朕方才出去透透气罢了，诸位不需慌张，宴席照常进行。”

    众人俯首称是，纷纷回归坐席。

    唯有秦守晏怒气冲冲奔到李代嘉面前，双手扳住了他的胳膊，低声吼道：“你这个小滑头！我就只有一秒钟没有看住你，你居然给我跑得无影无踪！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哼！”

    原来秦守晏方才找不到李代嘉，第一反应就是李代嘉肯定和宋疏云跑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去做见不得人的事了。

    但秦守晏转头一看，姓宋的酸书生还好端端坐在那里，又听宫人说道福吉公主似乎也消失不见了，这才推测出来，李家姐弟恐怕是偷偷溜出去玩了！

    秦守晏凶巴巴地瞪着李代嘉，十指紧紧扣着李代嘉的胳膊。

    小龙儿当上了皇帝，连骨头都飘起来了，说话做事竟如此随心所欲，实在可恶得紧！

    李代嘉只觉得秦守晏的手指仿佛要嵌入自己的血肉之中，疼得脸色发白，怯生生道：“我和姐姐去梅园里转转罢了，你……你是不是担心我啦？”

    秦守晏皱紧眉头，说道：“瞧你这话问的，你还有一点儿良心吗？我怎么会不担心你？你这个妈妈不疼、舅舅不爱的小坏蛋，全天下还有人比我秦守晏更关心你的死活吗？”

    他语气尖酸得很，但桃花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受伤之意。

    李代嘉心中一酸，说道：“对不住！我……我不该偷偷跑出去……”

    秦守晏唔了一声，神色仍然十足郁闷。

    李代嘉低声说道：“我也不该当众给宋大人送兰花……我明知道你看了会生气的……我……”说着，眼中泪水涔涔而下，秀美面容更添一分哀愁。

    李代嘉一直记恨秦守晏赶走赵搏扬之事，总是想着在什么地方扳回一局，可当他真的扳回了一局，他又舍不得看到秦守晏的受伤表情……

    说到底，李代嘉对秦守晏是真心记恨，也是……也是真心喜欢……

    秦守晏哼了一声，抬起拇指，极其用力地替李代嘉擦去泪水，硬邦邦说道：“你皇帝小儿左拥右抱，可美得很呐，干什么哭哭啼啼的？我堂堂秦二公子，被老婆当众带了一顶大绿帽子，我都没有哭，你居然还给我啪嗒啪嗒掉眼泪？”

    两人还站在宴席中间，说话声音不免被旁人听了去。

    李代嘉感到四面八方投来了炽热的窥探视线，不免羞赧万分，吸了吸鼻子，说道：“我也不想哭，可我一看到你就忍不住了呀……”

    秦守晏笑了笑，柔声说道：“只要你心中还残存着一丝良知，你就该明白，你不能这么欺辱我。若是你落下羞愧的泪水，那就说明你还没有彻底丧尽天良。”

    李代嘉脸色通红，挣开了秦守晏的束缚，握起拳头捶了一把他的胸膛，说道：“我跟你说真心话，你却拿我开玩笑！”

    秦守晏抓住李代嘉的手腕，顺势将他扯入怀中，认真说道：“小龙儿，我对你一直都是句句真心，可你从来不把我的话当真，现在轮到你自己身上，你可算知道被人怀疑的滋味儿不好受了吧？”

    李代嘉伏在秦守晏的怀中，脸颊紧紧贴着他胸口那只栩栩如生、张牙舞爪的大飞虎，忽然心中涌起一阵不悦，喝道：“你还说我给你戴绿帽子，你自己有那么多美人宠妾，你怎么不说你给我戴了多少绿帽子呢？这不公平！”

    秦守晏忙争辩道：“这完全是两码子事，怎么能混为一谈？”

    李代嘉分毫不让，仰着脸孔说道：“怎么不能混为一谈？你……你当初是用什么手段跟我好上的？还要我提醒你吗？真不知道你调戏过多少良家妇女，才练成了这一套本事……”

    秦守晏瞪大了桃花眼，万分惊诧地看着李代嘉。

    这小东西从前一哄就乖的，什么时候还学会顶嘴了？这还了得吗？

    正要反击之时，忽然听到秦克阵在两人背后说道：“阿晏，你不要总是和小皇帝在大庭广众之下夹缠不清的，还嫌外面的流言不够多么？”

    秦守晏笑道：“咱们都是一家人，还怕外人说三道四么？”

    话虽如此，他还是乖乖放开了李代嘉。

    李代嘉也收起轻浮神态，胆战心惊地看向秦克阵，秦克阵可比秦守晏要吓人得多……

    秦克阵的黄金面具泛着黯淡的光芒，居高临下看了一眼李代嘉，说道：“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以后不许再到处乱跑。”

    李代嘉轻轻“嗯”了一声，悄悄抬眼看向秦守晏。

    秦守晏冲他无奈一笑，说道：“这次赏梅花宴可是收益颇丰，我和大哥要赶紧回将军府去清算入账，以后可有得忙了。我这几日没法进宫来看你，你可要乖乖的，明白么？”

    李代嘉心中暗喜，脆生生答道：“我知道了！”

    秦守晏眯起了眼睛，神色怀疑，说道：“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李代嘉连忙摇头，说道：“没有，绝对没有的。”

    秦守晏伸手在李代嘉脸上掐了一把，恨恨说道：“你整天就知道惹我生气。我可告诉你啊，姓宋的这件事可没完！”

    李代嘉惊道：“你待如何？”

    秦守晏凶霸霸说道：“你且等着吧，我要是不使出一招辣手摧花，你可就要骑到老公头上作威作福了。”

    李代嘉脸色涨得通红，说道：“你才不是我的老……老……”

    秦守晏微微笑道：“那你是我的老公，这总行了吧？你有我这么英俊潇洒、文武双全的老婆，还要到处花心偷汉子，当真是负心汉，薄情郎！”

    李代嘉跺了跺脚，说道：“我不想跟你说话了，我从没有一次说得过你。”

    秦克阵听不下去了，低声催促道： “阿晏，走了。”

    秦守晏答应了一声，低下头，在李代嘉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跟着大哥离了宴席。

    待秦家兄弟离去之后，众宾客亦渐渐散去。

    李代嘉独自回到寝宫，等待着蒋仙亭，左等右等却不见来。

    小林子见小皇帝等得心焦，便自告奋勇去福吉公主居所探查，李代嘉欣然允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屋外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似乎有两个人正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李代嘉心中一喜，忙冲到门前窥看。

    两名秦家亲兵正在把守宫门，见有人过来，高声喝道：“林公公，这么晚了还为皇上当差啊？”

    小林子谄媚笑道：“福吉公主心里挂念着皇上，大晚上派人来给皇上送点心吃。”

    秦家亲兵笑骂道：“什么福吉公主，那是将军夫人！”

    小林子连声称道：“是，是！哎呀，瞧我这榆木脑袋呀。”

    另一个秦家亲兵疑道：“这个送点心的小太监，是将军夫人那边的吗？怎么面生得很呐？”

    小林子忙道：“这小太监名叫小亭子，从前是侍候太妃娘娘的，后来调到福吉公主、啊、将军夫人屋里。没过多久，将军夫人就出嫁啦。小亭子伺候将军夫人的时间不长，将军夫人就将他留在了宫中。小亭子也没什么活儿干，索性就差他来伺候皇上。从今以后，小亭子就留在皇上身边当差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