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间暖房煞是狭窄，众秦家亲兵闹哄哄的一拥而上，却只有三四个挤入屋内。

    蒋仙亭身形灵巧，眼看着秦家秦兵围将过来，东躲西藏，起纵躲避，又矮身往桌子底下一蹿，指着秦守晏的鼻子破口大骂，高声喊道：“姓秦的，嘉哥哥最是温柔善良，你这么霸道无耻欺辱别人，嘉哥哥绝不会喜欢你！你就是把天下男人都杀光了，嘉哥哥也懒得多看你一眼！”

    众亲兵一时抓不住蒋仙亭，听到他大声唾骂秦二公子，便更加大声叫嚷回去，一时间，暖房中回荡着“小兔崽子”、“死太监”种种羞辱之词。

    宋疏云冷冷看着这出闹剧，面若寒霜。

    秦守晏却微蹙眉头，反问道：“嘉哥哥？你这个小太监怎么叫小皇帝叫得如此亲密？连哥哥弟弟都喊出来了？”

    蒋仙亭高声嚷嚷道：“我偏生爱叫他嘉哥哥，我偏生爱跟他亲亲密密，你算什么，你管得着吗？”

    一个亲兵吼道：“小皇帝是我将军府的小皇帝，但凡跟小皇帝沾边的事，我将军府都能管得！”

    蒋仙亭气得半死，从桌子下探出头来，正要反驳，那亲兵瞅准机会，伸手往蒋仙亭肩上一抓。

    蒋仙亭人在桌下，躲闪不及，登时给那亲兵拿住了肩膀。他挣脱不开，动弹不得。那亲兵心中一喜，立即俯下身来，手臂发力向外一拽，想要将蒋仙亭拖出来。

    蒋仙亭口中啊啊大叫，抬脚往那亲兵胸前一踹，正中那亲兵的胸口。

    那亲兵闷哼一声，手上泄了力气。蒋仙亭连忙缩回桌子底下，却也不敢再冒失出头。

    众亲兵同时围拢过来，正欲发难，秦守晏忽然喝道：“住手！”走到桌前，半蹲下来，眯起一双炯炯有神的桃花眼，死死盯着蒋仙亭看。

    蒋仙亭被他盯得浑身发寒，说道：“你待怎样！”

    秦守晏听出蒋仙亭的声音较粗，又看他说话时喉结滚动，心中已隐约猜到什么。

    再细细打量，又见蒋仙亭嘴唇边生着一层薄毛，虽然细细软软，颜色浅淡，但确实是男子的胡须，于是更加狐疑，说道：“你怎么不像是太监，倒像个黄毛小子？你入宫几年了，什么时候净身的？”

    蒋仙亭心中一凛，下意识看向小林子。

    小林子没料到秦守晏如此火眼金睛，连忙答道：“好教秦二公子晓得，禁宫里的太监，尤其是伺候皇上的，打小都进了宫，一进宫门就净过身，决计没有半点疏漏。”

    秦守晏勾起嘴角冷冷一笑，站起身来，朝旁边的亲兵使了个眼色。

    众亲兵齐齐围拢在桌边，从四面八方你拽我拖，硬生生将蒋仙亭拖了出来。

    两名亲兵分别押住蒋仙亭的臂膀，一名亲兵使出一招灵猴偷桃，迅捷无伦地往蒋仙亭裆部一探。

    蒋仙亭只感到下体传来一阵剧痛，疼得大叫一声，呲牙裂嘴弯下了腰。

    那亲兵收回手来，朝秦守晏抱拳说道：“二爷的眼力真不一般，这只小猴子裤子里面果然藏着桃儿呢。两只小桃儿，完完整整，一只都不少。”

    宋疏云本是一言不发站在旁边，闻言大出所料，略显惊讶地看向蒋仙亭。

    原来这个亭公公，竟是个假太监？

    看这少年性子单纯，毫无心机，他怎么以健全之身混进内宫，还取得了小皇帝的宠幸？当真是人不可相貌。

    蒋仙亭又痛又怒，哑声喊道：“我的桃儿还能叫小桃儿吗？你才小呢，你是小核桃！”

    那亲兵嘻嘻哈哈笑道：“小娃娃，你这是不打自招了啊。你冒充太监混入禁宫，那可是杀头的大罪！你本来想保住小头，如今却要把大头给弄丢了，哈哈，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连吃饭家伙都保不住啦。”

    蒋仙亭说道：“就算我是真太监，今天也逃不过裸身示众、环游京城的奇耻大辱。你们这样欺辱于我，我断断没有脸面再活下去。反正都是要死的，那我还不如以男子汉之身慷慨赴死！”神色怒气冲冲，端着一副宁折不弯的架势。

    在李代嘉面前，蒋仙亭是一个患得患失的小孩子，但在外人面前，蒋仙亭还是当初那个纵火焚锦、刚烈至真的倔强少年。

    秦守晏桃花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狞笑道：“你这黄毛小子，装什么不怕死的英雄好汉？你以为只要有那人给你做靠山，天底下就没有人敢动你了，是不是？”

    蒋仙亭骂道：“你少阴阳怪气，谁是我的靠山？我哪儿有什么靠山？”

    秦守晏幽幽说道：“你的靠山不就是小皇帝吗？你这小子又笨又傻，假扮太监都不知道把胡子剃干净点。若不是有小皇帝护着你，你早就在后宫里头死了一万次！还满嘴‘嘉哥哥’、‘嘉哥哥’叫得如此谄媚，你就是这样摇尾乞怜讨小皇帝欢心的，是不是？”

    秦守晏进宫之时，每每将满腔心思都放在李代嘉身上，从不注意旁的太监宫女。他不知道蒋仙亭只做了一夜的假太监，还以为蒋仙亭早就潜伏在李代嘉身边了。

    宋疏云听得满头雾水，说道：“冒充内侍可是大罪，这少年大犯宫规，皇上为什么要护着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秦守晏气得笑了出来，说道：“亏你还是探花郎呢，读书读傻了吗？这小子肯定是小皇帝的奸夫啊！我就说小皇帝是小贱人，他真是半点儿不含糊，偷汉子都偷到禁宫里来了！”

    宋疏云微微一愣，错愕地看向蒋仙亭，反问道：“你是皇上的……奸夫？”

    蒋仙亭见遮掩不过去，索性认了下来，大声喊道：“我和嘉哥哥是两情相悦，嘉哥哥是真心喜欢我的，他亲口跟我说的！”

    秦家亲兵见秦守晏眼神变得愈加森寒，立即挥拳往蒋仙亭小腹狠狠一揍。

    蒋仙亭痛得止住了话头，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向秦守晏发出半点求饶声音。

    秦守晏冷冷看着蒋仙亭和宋疏云，低声念道：“我今天进宫，原本是来教训酸书生的，没想到误打误撞揪出了一只小老鼠……李家人当真没有一个善男信女，我对他一腔深情，我力保他坐上龙椅，难道是让他给我戴绿帽子的吗？今天偷汉子，明天养奸夫，我要是不好好教训他一顿，他都忘了这天下是谁的天下了！”

    秦守晏越想越生气，小龙儿天生心软多情，情人奸夫多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这群野男人抓也抓不完，赶也赶不净，防不胜防，烦不胜烦，简直是可恶至极，无耻透顶！

    宋疏云皱着眉头打量蒋仙亭，还是不太相信，这毛头小子竟会是李代嘉心仪的相好。

    但蒋仙亭身上有着太多古怪之处，除非李代嘉偏爱于他，倒还真没有更加合乎情理的解释。

    须知李代嘉是宋疏云心心念念、魂牵梦绕的梦中佳人，宋疏云连夜里做梦都满是李代嘉的秀美容颜，没成想，蒋仙亭这黄毛小子竟然能时时守在李代嘉身边，他们两人定是耳鬓厮磨，形影不离，那可是宋疏云做梦都不敢想的天下第一美事……

    宋疏云心里十分不爽快，不愿再多看蒋仙亭一眼，转向小林子，问道：“这位小公公，难道也是皇上的奸……娈童么？”

    小林子瑟瑟发抖，说道：“我……我可没有那个福分……”见众人都很不相信，忙道：“诸位请看，我的面容如此丑陋，皇上天龙贵体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啊？”

    其实，小林子生得面皮白净，性子又机灵聪慧，绝对够不上丑陋二字，只不过在秦守晏这贵丽公子、宋疏云这清雅儒生、蒋仙亭这俊俏少年面前，小林子显得平庸无奇罢了。

    宋疏云点了点头，说道：“得罪林公公了。宋某只是多嘴问上一句，倒不是真的怀疑公公与皇上有什么……有什么不该有的事情。”

    小林子松了一口气，神色无比感激，说道：“哪里，哪里，宋大人何必如此客气？”

    秦守晏却幽幽说道：“姓宋的，你也太不了解小皇帝的性子了。”

    宋疏云看了秦守晏一眼，问道：“如何？”

    秦守晏说道：“小皇帝从小到大看惯了俊男美女，说不定他就是骨头犯贱，想要被丑男人糟蹋作践呢？这小太监面容如此丑陋，叫我看来，更是大大的可疑！来人呐，给我扒下他的裤子看个清楚，咱们今天就来个大清算，我倒是要看看，宫里头到底有少个假太监！”

    众秦家亲兵一拥而上，小林子哪里敢反抗？当即手脚发软跪倒在地。

    秦家秦兵毫不费力将扒下他的裤子，众人凝目一看，小林子却是个如假包换的真太监。

    正当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小林子身上时，蒋仙亭忽然挣脱了亲兵束缚，憋着一股劲儿往暖房门口冲去！

    众秦家亲兵大声喝骂追逐。小林子趁机提起裤子，狼狈地躲到一边。蒋仙亭左避右闪，横冲直撞，转眼间掀翻了无数花盆。宋疏云连忙抢到桌前，将四喜蝶紧紧护在怀中。

    一片混乱之中，秦守晏大骂道：“一群饭桶！”说着猱身而上，一个箭步冲到蒋仙亭背后，左手使出擒拿术制住蒋仙亭的后颈，右手双指弹出，正中蒋仙亭后背大穴！

    蒋仙亭的浑身力气突然被截断，大叫一声，身不由己摔倒在地。

    秦守晏收回双指，微微笑道：“把这个淫乱宫闱的假太监给我拿下，今天，咱们要好好治他这桩欺瞒大罪。”

    众秦家亲兵齐声应和，一把提起蒋仙亭，将他扔到桌上。

    蒋仙亭穴道被点，浑身动弹不得，直挺挺躺在桌板上，好似任人宰割的牲畜。

    蒋仙亭见秦家人不怀好意围在桌边，勃然大怒，骂道：“秦家的恶老虎，你有种就快快把小爷一刀宰了，小爷要是皱一下眉头，那就是你的儿子！”

    秦守晏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闻言嗤道：“什么小爷不小爷的，我秦守晏何等样人物，我老婆何等样美貌，快拿镜子照照，我们怎么生得出你这丑儿子？”

    蒋仙亭气得哇哇大叫，秦守晏笑着吩咐道：“动手吧。”

    一名秦家亲兵拔出匕首，刀刃锋利，寒光闪闪。另有四名亲兵按住了蒋仙亭的手足。

    蒋仙亭的穴道已经被点，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这些亲兵却还按住他的四肢，一看就是要狠狠折磨于他，担心他手足吃痛抽搐而碰歪刀子。

    眼下情形，俨然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蒋仙亭却是绝不示弱，怒道：“你们要杀便杀，少耍这些花枪。我什么苦头没有吃过，难道还怕死不成？十八年后又是大好年少！”

    秦守晏慢悠悠说道：“谁说要杀你了？“

    蒋仙亭恶狠狠瞪着秦守晏，叱道：“那你们拔刀子是要作甚？刀子很好看吗？”

    秦守晏说道：“将军府事务繁忙，我不能天天陪在嘉儿身边，他难免寂寞无聊。与其让他和酸不溜秋的臭书生混在一处，还不如让你这个黄毛小子来陪他解闷。你冒充太监，确实是大犯宫规，但我赏赐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还不谢恩？”

    蒋仙亭愣住了，问道：“怎么改过自新啊？”

    秦守晏说道：“你可真笨呐，你是假太监，那是因为你身上还有一个不该有的玩意儿，咱们把这玩意儿给割掉了，你不就成了真真正正的太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