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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旁观(攻一攻三揪心看受成亲)

    三大氏族之一的桃家,不仅少主迎回,还即将为他举行大婚。

    这可一下子惊起万丈波澜,中原无数双眼睛都盯了过来,或是祝福或是不屑或是看热闹,种种心思,不一而足。

    婚礼定在七月初九,是桃红雪特意请大师测算的吉日,距今不过十日准备。

    此次婚礼意义重大,桃纪不仅将在婚礼上迎娶赵啸天,同时还将正式接任桃家家主,虽然他十分不情愿就是了。

    因此桃府上下高度重视,纵使对赵啸天一百个不满意,桃红雪也亲自上场指挥婚礼事宜,每天忙得没空找赵啸天的茬。

    瑶夫人知道儿子是真心喜爱赵啸天,就对赵啸天更没有意见了,主动给儿子儿媳绣制礼服,将绵绵母爱随着针线传递进去。

    同样是成亲,赵啸天在桃家受到了与徐家完全相反的待遇。前者欢天喜地敲锣打鼓昭告天下,后者藏着掖着甚至从没给他一个名分。

    此中真是高下立见。

    赵啸天每每思及至此,都在想这些是不是把他和徐玄卿推得更远的原因。

    本朝规矩,成亲前新人需得避嫌,不允许见面。因此桃红雪将赵啸天安排在另一处园子里,好吃好喝供着。

    赵啸天这些日子过得真心不错,流水似的补品把他产后亏空的身子补得强盛得不得了,脸色倍外红润,看着倒是没有之前颠沛流离的沧桑模样了。

    他自做下成亲决定后,就请求小厮将消息带到天苍山,告知师父这个消息,并邀请他带着儿子一同过来观礼。

    他小人得志地搓搓手,想到,不管是真成亲还是假成亲,让师父和儿子过来蹭一顿豪华宴席总归没错。

    恰在此时,屋外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赵啸天收起傻不愣登的笑容,上去应门:“来了——啊夫人,您好您好。”

    门外正是瑶夫人。

    她以一支碧玉簪子挽起长发,面含浅浅笑意,看起来十足温雅:“赵公子,奴家唐突打扰,多有冒昧。”

    赵啸天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如此温柔娴雅的贵妇人,十分紧张,忙摆手道:“没有的事!夫人快请进。”

    他知道瑶夫人此来肯定是有话要说。

    瑶夫人颔首,跟着赵啸天进入室内。她摇头拒绝了入座,踌躇片刻,才缓缓出声:“我此次前来,简要说几句便可。”

    “赵公子,我知道家主定是为难了你,才让你点头应允这门婚事,我先代表我任性的儿子与夫君,向你赔罪。”

    说罢,她竟是对着赵啸天直直鞠了一躬。把后者吓得够呛,慌着上手扶:“哎别别别,夫人不要这样,我完全不在意的!”

    道过歉,瑶夫人勉强稳住心神,继续道:“想必你也听说了我桃家的恩恩怨怨,让你见笑了。其实都是我之过错,让我的纪儿没过一天开怀日子。他从小压抑住天性,跟着姑娘们上私塾、穿罗裙,在别的小子们学骑马射箭时,他却只能在家学女工……”

    她忍不住拿帕拭泪,语带哽咽:“他幼时问过我好多遍,‘娘亲,我也是男孩子,为什么要做女儿家的事?’每到这时我都无法回答他,因为这是我的一己之私,已经回不了头了。”

    “关于这件事,确实是您的不对。”赵啸天异常认真地看着瑶夫人回答,只要一想到小小的桃纪被逼着学做女孩,他的心头就涌起一阵怜惜与酸楚,“但是桃纪从来没有埋怨过您,相反地,他最看重的就是您这个娘亲了。”

    瑶夫人已是泪眼朦胧,不住轻声问:“真的?我的纪儿当真从未怨恨过我?”

    “未曾。”赵啸天垂下眼帘,淡淡道:“所以,若他实在不愿继承家主之位,请不要强逼他。他已经失去了幸福的童年,请不要让他再次失去后半生的幸福。”

    瑶夫人痛哭出声,洁白的帕子几乎都是泪痕,她轻轻颔首,承诺道:“此事我会恳求家主的。赵公子,谢谢你。”

    送走了瑶夫人,赵啸天无奈地叹息。师父总说他心软,这话当真不错。

    眼看婚礼将至,桃红雪故意向徐家发送请帖,其中建议化干戈为玉帛、要与徐家交好云云,最后才邀请徐玄卿前来观礼。

    在雪峰城养伤的徐玄卿接到请帖本是嗤之以鼻,他一目十行地浏览,内心满是对桃纪的不屑:一个先前嫁于他的天乾,现在换个身份回家娶亲,真是讽刺。

    随即他的目光落到了婚礼另一个主角的名字上面——

    赵啸天。

    请帖当即被大力撕成碎片。徐玄卿动作幅度过大,包裹着伤口的绷带洇出了血迹。

    “——备车,快!”

    整个宅子都回荡着家主气急败坏的怒吼。

    远在东海之上的隐龙岛。

    一名婢女端着食盒,忧心忡忡地对凉亭内喊道:“岛主,请您吃一点,您已经两日不曾进食了,保重身体要紧啊!”

    清风拂过,掀起了亭外的轻薄白纱,露出其中的优美背影。

    男人卸下标志性的微笑,远眺摘星城,面色沉静:“我不想吃,你拿走罢。”他摩挲着手里的小小金色鱼钩,那是赵啸天少时常带在身边之物。上面的金漆已经被磨掉了一块,看起来十分陈旧。

    赵啸天离开了他如此之久,久到照影常常在想,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一定狠狠伤透了弟弟的心。

    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他极度缺乏安全感,只能以非常极端的方式,来确认弟弟真的活着,还回来了他的身边。

    婢女还欲再劝,一名形色匆匆的小厮捧着一张请帖跑了上来:“大人,中原桃家派使者向您递上请帖,邀请您十日后参加桃家少主的大婚!”

    照影眉头微蹙,伸手道:“拿过来。”

    小厮恭敬递上,照影大略读过,目光放在了婚礼主角的名字上。

    “桃家真是好算计,将此事动静闹得天下皆知,我倒是小瞧了那小少爷。”他捂住眼睛呵笑出声,语气凉薄,“备船,我即刻出发。”

    桃家的这场婚事,如一块香甜的肥肉,引得各方人马尽数出动。而主角们却并未得知,只一心期待着数日后的大礼。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大婚当日。因着赵啸天住在桃府,故省去了接新娘游街的步骤,直接进行拜堂。

    当然,这也是桃红雪故意为之,为免横生枝节,她还是尽快按着赵啸天和儿子成亲来得好。

    但是她算漏了一点,她只知赵啸天与徐玄卿有染,却不知那来自东海的贵客,也没有安着好心。

    “靖城徐府,徐玄卿大人到——”

    听闻大门的司仪唱出名帖,桃红雪挤出几分假笑,迎上门口那步履优雅的青年:“哎,徐大人到了,快快请进。来人,给徐大人看座!”

    徐玄卿今日一身鹤纹玄衫,映衬得肤色格外白皙,匀亭优美的身姿让在场诸位皆移不开眼。他皮笑肉不笑,落落大方朝里走,身后是抬着一箱又一箱贺礼的小厮:“承蒙贵府邀请,徐某先在此道一声恭喜了。”

    还在这跟我装呢。

    桃红雪心内冷笑,将徐玄卿引至上座,故意刺激他:“看徐大人形色匆忙,想必赶路挺辛苦的吧?也怪我,看两个孩子恩恩爱爱、蜜里调油,就想赶紧把婚事办了,帖子递得匆忙了些。”

    徐玄卿神色不变,抿了一口茶,轻声道:“是该早些办。”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早寻到啸天。

    就在两人虚与委蛇间,桃府又迎来了新的贵客:

    “东海隐龙岛,照影岛主到——”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哗然。

    谁人不知,东海隐龙岛并非国土,但其富饶显赫,并不逊于本朝。岛主照影更是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传闻他从未出过隐龙岛,遑论造访中原,只有隐龙岛民见过其真容。

    而今桃家能请到这样的人物,更可以窥得其财权滔天。

    在场宾客无不是有权有势之人,现在也悉数惊呼着向门口张望。

    什么人物,不过就是个卑鄙小人罢了。

    徐玄卿心内冷笑,面上却不显,低垂下眼帘抿了一口茶水。

    但见门口缓缓步入一个修长的身影。他身着淡青鱼纹长衫,外拢一件轻薄鲛纱,数条坠着珍珠的锦带垂下,与佩戴的玉饰一同随着走动飘摇。再配上那张清丽绝伦的面容,清淡却又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殊色。只消那么浅浅一笑,就可以瞬间将众人的呼吸夺去。

    恐怕在场只有徐玄卿一人不为所动,甚至还在心里厌弃了。

    呵,蚌精。

    他嘲讽地扯起唇角,抬首就见那人也正好看过来。

    “徐大人,好久不见。”照影绽出微笑,径直走过来,无比自然地在徐玄卿身旁的座位坐下,“你也是来观礼的?”

    徐玄卿抚摩着手心里的玉佩,不咸不淡地应着:“重要之人的婚礼,我岂能不在场?倒是岛主你,着实令徐某意外。”

    照影目光微动,纤长手指交叠起,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与徐大人一样,在下也是来参加心爱之人的婚礼的。”

    “心爱之人?岛主莫不是求而不得,要眼睁睁看着他嫁与旁人?希望岛主一会不要在婚礼时作出不当的言行。”徐玄卿将视线收回,语含警告。

    “徐大人才是,您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要不要去客房休息片刻,以免过会心情大起大落而昏厥啊。”照影笑意不减,执起茶碗轻轻吹去茶沫。

    两人你来我往,诡异的氛围与周边热闹的宾客格格不入。桃红雪遥遥望了一眼,招来一个小厮低声吩咐了几句,让他多派人手看场,以免婚礼时出乱子。

    吉时就在有人欢喜,有人冷眼,有人嘲弄的百般心情之下,到了。

    桃红雪可谓是为这次婚礼下足了功夫,请来了本朝最好的礼乐队与戏台子,还购置了众多鞭炮礼花。吉时一到,舞狮开舞,锣鼓鼓噪,技艺精湛的异域伶人们轻点足尖,挥舞红纱将各色花瓣抛洒向空中,让整个桃府如笼罩在缤纷的花雨中。

    比起其他或年迈或发福的老爷们,俊美的徐玄卿与清丽的照影,俨然成了伶人们偏爱的对象,她们旋舞着腰肢,一步步接近坐在一处的两人,媚眼如丝地将花瓣轻撒向他们。

    面对美人的青睐,徐玄卿冷着一张脸只作不理,伸手将身上的花瓣挥去。照影则以手支颔,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美景,漂亮的剪瞳中闪着细碎的光芒。

    “新人到——”

    在众人翘首以待下,今日的一双主角终于到场。

    徐玄卿蓦地抓紧了手中的茶杯,白皙的指节微微泛着青色。世界安静了下来,一瞬间周遭嘈杂的声音再不入耳。他抿紧下唇,牢牢盯着缓缓步入正厅的,那个高大的身影。

    徐玄卿双眼迷离,恍惚中好似回到了过去,那个漆黑的深夜,那场不被祝福的婚礼,以及那位他不曾正眼看过的新娘。

    照影也收了笑容,眸色冰冷,手指轻轻地抚摩着那枚金色的小鱼钩,紧盯赵啸天之外,偶尔往正厅外投去意味不明的目光。

    桃纪今日可谓是春风得意至极,一身大红喜服更衬得他唇红齿白、面若春花。这次婚礼与上次女装不同,他是以男儿身堂堂正正与心爱之人成亲的,自然是意义非凡。

    桃纪一进门就看到了徐玄卿与照影,但因心内确信母亲的计划,所以一点也不慌乱,反而向两人投去挑衅的笑容。

    赵啸天虽穿着男式喜服,但是按规定还是得盖上喜帕,遮住面容。所以他根本看不到厅内情形,只能望着脚底那三分地,被桃纪牵引着往前走。

    路过徐玄卿照影两人时,赵啸天突然莫名心跳加速,一股强烈的不安扩散开,让他不自在地想要把手抽回来。

    桃纪却是不许的,牢牢抓着赵啸天的手,一派强硬姿态。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于正厅中央站定。

    赞礼者唱道:“新人皆跪,一拜天地!”

    桃纪偕同赵啸天依言拜过。

    赞礼者再唱:“平身复位,再拜高堂!”

    桃红雪与瑶夫人坐在主位,难得二人都是笑意吟吟的模样,愉悦地接受了孩子们的跪拜。

    赞礼者三唱:“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桃纪与赵啸天一一照做,在暗潮汹涌中完成了整个婚礼。

    赵啸天先一步被小婢搀扶着送入了洞房,桃纪却要留下应付宾客。

    “夫人,您先在房内稍事等候,少爷一会就来。”小婢恭敬地将赵啸天送至床边,欲离开时被赵啸天喊住:“哎,那啥,我现在能不能把这盖头取了?怪热的。”

    小婢脸上浮现出为难的表情,答道:“夫人,不可以的。喜帕必须少爷亲自取下,否则会不吉利。”

    “哦,好吧。”赵啸天挠了挠头,无奈地坐回床缘,按捺着性子等待桃纪回来。

    空荡荡的新房内只有赵啸天一人,昏暗的红烛在小几上静静地燃烧,将枯坐的赵啸天的影子拉出老长。

    赵啸天靠在床头,等得直打瞌睡。他自生了慕言后身子变得越发奇怪,胸变大了不说,还染上了嗜睡的毛病。不过无伤大雅,他也就没放在心上。

    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赵啸天脚下。

    “谁?桃纪,是你吗?”赵啸天倏然惊醒,想要站起身,却被这黑影抢先一步揽进了怀里。

    赵啸天惊得说不出话。

    这是一个带着幽幽冷香的怀抱,这人几乎使尽了全部的气力,将赵啸天牢牢嵌在怀里,白皙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他贪婪地埋首在赵啸天脖颈,嗅着赵啸天身上的气息,甚至伸出舌尖轻轻舔了口蜜色的肌肤。

    “桃纪?你喝多了?”赵啸天彻底被喜帕蒙了脸,眼前除了红就是红,什么也看不到,“既然你来了,就帮我把盖头掀开,挺碍事的。”

    这人闻言,略略松开赵啸天,以指尖描摹着赵啸天隐约的面容。那手指传来的温度,让赵啸天心尖颤动。

    他终于觉出不对劲,以桃纪咋呼的性格,怎么可能隐忍到现在还不说话?

    “你是谁——”他急切地要掀开喜帕,却被黑影快速制住双手,整个人一下子被扑倒在床。

    赵啸天刚想大声呼喊,口中的声音就被身上人尽数吞了进去,他的唇舌竟是隔着喜帕被含吻住了。

    喜帕不过是一层轻薄的丝绸,那人很容易就将唇舌探入了赵啸天的,深深地烙下亲吻。

    “唔……唔唔……”赵啸天憋得面红耳赤,感觉身上人简直像是这辈子没开过荤,亲得极狠,入得极深,喉咙都快要被舔到了。他的手也从衣摆探入,揉捏抚摸着赵啸天裸露的皮肤,掐得其上显出道道指痕。

    两人接吻发出了淫靡的水渍声,相接的那块布料更是被濡湿得相当不堪,显出赵啸天饱满的唇形来。

    等身上人终于亲尽兴,赵啸天也快背过气了。他双眼迷蒙,大喘着气,半晌才听得那人沙哑的低语:“啸天,我好想你。”

    赵啸天猛地抽回手掀开喜帕,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人,大喊:“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