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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婚

    那天之后,钟颖懿与那些炮友全都断了关系,府中男宠也都遣散的遣散,不愿离开的搬去最偏远的院子,衣食月例与从前一样,但没有吩咐不许出院门一步。

    能用宫女的地方都换成宫女,除了外院做粗活的内侍,内院里只留几个服侍秦皓晖。

    整个公主府,能自由活动的正常男人只剩下秦皓晖和越泽。

    若不是没有武功高过秦皓晖的女影卫,钟颖懿连越泽都准备退还给皇兄。

    秦皓晖没想到她真能说到做到,每日与他同塌而眠,同桌而食,同辇出行,竟仿佛过起了日子。

    因为被俘,越国又狮子大开口,承国索性让秦皓晖做了质子,改立九皇子秦皓旸为太子。换言之,秦皓晖被放弃了。

    越国强大,各国质子质女收有不少,却都是中小弱国,秦皓晖作为越国势均力敌的对手国储,被俘为质子,堪称承国奇耻大辱。更别说他做了越国淫荡公主的面首,更是被人不齿,承越两国,不论谁提起都要唾弃一番。

    被幸福冲昏头脑的钟颖懿带他出了几次门就发现了,背后,角落里,那些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目光充满好奇与恶意,尤其喜欢谈论他脚踝上长长的银链,语气轻蔑,仿佛在说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秦皓晖不以为意,她却难以忍受。

    思考几日,钟颖懿进宫了,直直跪在母亲面前:“母后,我想纳秦皓晖为驸马。”

    太后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我想纳秦皓晖为驸马。”钟颖懿声音坚定。

    太后只觉头晕眼花,半晌才回过神来:“颖儿,你…你可还记得他是谁。”

    钟颖懿哀求道:“母后,您知道那件事与他无关,是承国国舅张胜背着他做下的,他当时正在居阳关征战夏丽,根本不知此事。”总裁就更是无辜的了。

    太后不语,两国之间的事,哪能说撇开谁就撇开谁,当初秦皓晖为太子,他就代表了承国,好的坏的自然都要一并承受。

    钟颖懿膝行到她面前:“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是废太子,再回不了承国,越国驸马只有空头爵位,不得参政,毫无权力,影响不了什么。如果皇兄还不放心,可以废除我的称号食邑,降我为平民,我带着他去郊外庄子上,闲散的过一辈子。”

    太后却狠狠拍了案几:“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你竟真爱上了他,为了他连亲人也不要了,公主都不做了?”

    钟颖懿落下泪来:“我自然舍不得母后和皇兄,可我也舍不下他,更不愿因我一己之私让母后和皇兄为难,让越国社稷不稳。”这是她琢磨了几日琢磨出的以退为进,太后和皇上最吃这一招,‘“母后,我本以为一辈子就要这样荒唐下去,是皓晖让我觉得活了过来,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您说,我还有机会吗?”

    果然太后一听她这样说,直接撑不住了,一把搂住她哭了起来:“我的儿,是母后对不起你,母后害你变成这样,你有什么要求母后都会满足你,但终身大事不是儿戏,母后和你皇兄要仔细观察过那个秦皓晖才能决定。”

    钟颖懿拼命点头:“皓晖对我很好很好,您一定会放心的。”

    半月后,皇上降旨,赐婚颖懿长公主与承国质子秦皓晖,下月初一完婚。

    宣旨的太监走后,钟颖懿拿着明黄圣旨,眉眼弯弯的递给秦皓晖:“驸马,收好吧。”

    秦皓晖怔怔看着笑靥如花的少女:“你这段时间茶饭不思,频频入宫,就是为了这件事?”

    “对啊,是不是很惊喜?”钟颖懿挽着他的胳膊。

    秦皓晖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是,很惊喜。”

    钟颖懿撅起红唇:“那你还不亲我。”

    秦皓晖俯身,两人在幽幽的紫藤花架下紧紧拥吻,连空气都是香甜的。

    离下月初一只剩半月,内务府每日进出公主府,为公主和驸马量体制作礼服冠冕,准备嫁妆等等。

    按理来说公主出嫁不该如此仓促,但颖懿公主强烈要求,且她情况确实特殊,年纪也不小了,所以时间赶了些。好在内务府经验充足,紧赶慢赶依然有条不紊。

    婚礼前一日不能见面,钟颖懿回宫前交给秦皓晖一个玉盒,让他晚上再打开。

    她刚离府秦皓晖就打开了玉盒,里面是一枚小巧的银色钥匙。

    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带着镣铐如何骑马,不能骑马如何迎亲,她终归是把这钥匙拿了出来。他紧紧攥着钥匙,硌的手心有些疼痛,沉默许久,俯身打开禁锢了他自由和尊严的锁链。

    这一夜,无数人辗转难眠,尤其是钟颖懿,紧张的一夜都没睡好,凌晨三点就起来换服大妆。繁琐的礼仪阻挡不了她雀跃的心情,这一刻,她终于有了种踏实感,她终于在这个世界安稳下来了,和总裁一起,未来应该是值得期盼的吧?

    驸马迎亲只能在城门等候,吉时到了宫内自会送公主出宫。

    钟颖懿左等右等,没等到人来通知她上花辇,周围宫女内侍低眉垂首噤若寒蝉,她的心越来越沉,像是落到冰冷的海底,胸腔都被压扁,喘不上气来。

    直到天光大亮,太后满脸愠怒走了进来:“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就说承国人奸诈,不能相信,无耻小儿,背信弃义!”看到满脸木然的女儿,眼泪又簌簌掉落,“颖儿,忘了他吧,母后再给你找个更好的。”为什么她的颖儿这么苦…

    钟颖懿声音平静:“母后,发生了什么事,皓晖为什么没来接我?”

    太后说不出口,安然叹了口气:“殿下,驸马…承国质子没有出现,公主府里也不见人影。皇上已下令封城,抓住他后…凌迟处死。”外面看热闹的已经不知说的有多难听了,说承国质子宁愿死也不愿穿破鞋,带绿帽做王八,所以逃婚了,太后来的路上还处置了几个嚼舌根的小宫女。

    “哦。”钟颖懿点点头,“母后,这凤冠好重,让人取下来吧,我有些累,想回府休息。”

    太后抱住她:“回府做什么,在宫里待着,母后陪着你。”

    钟颖懿摇头:“我想回府。”她若是真正的公主,这个时候自然会留在母亲身边寻求慰藉,但她是冒牌货,这种情况,她实在没有精力再伪装,很容易露馅。

    太后猜她可能还没死心,想回去看一看,那也好,早点认清现实早点走出来。她对安然说:“找辆不起眼的车,派几个稳妥人送公主回去。”

    城门口看热闹的人还没散,安然点头:“奴婢知道。”

    钟颖懿上了辆女官乘坐的马车,从采买出入的角门离开皇宫,回到府里,全是陌生面孔。

    跟着出来的太监说道:“皇上震怒,把府里的奴才都押走了,说要好好审审到底是谁通敌卖国,这些都是新拨来的人。”

    那些人也都新来没多久,钟颖懿也不清楚有没有奸细,有没有秦皓晖的人。自从乐尧走后,她这个公主府就是得过且过的状态,只要不缺吃少穿没男人玩,其他都无所谓,反正她也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没那么讲究。

    想着乐尧,乐尧就从厅堂里走了出来,一袭青袍,白玉束冠,看起来比从前气色好了许多。

    钟颖懿笑笑:“状元郎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本殿这里了。”两个月前乐尧被点为新科状元,在翰林院做修撰,写的一手好字,青词更是一绝,现在已经是皇兄身边的红人,连当初赐婚的圣旨都是他代拟的,走的完全是当初姬岚的路子。

    乐尧却笑不出来,双膝一曲跪在钟颖懿面前:“都是属下的错,属下不该为了私欲离开殿下,以至于殿下被小人谋算利用。”

    所有人都以为她爱上敌人是猪油蒙了心,遇到这种事也是活该。可她本就不是颖懿公主,秦皓晖也不是承国太子,他们之间没有阴影,没有仇恨。结果,她还是信错了人,爱错了人。

    钟颖懿只觉得疲惫,却并不如何难过,也许是因为内心深处一直知道自己配不上秦皓晖,婚礼没有顺利完成,才是正常的。

    与她这段时间无数个噩梦的结局差不多。

    “和你没有关系,你回去吧,皇兄那里少不了你。”钟颖懿迈步往院中走。

    乐尧却没有起身,对着她的背影说道:“殿下,您还要属下吗?”

    钟颖懿脚步一顿,终是没有转身:“不要了。”乐尧对公主是什么想法,为什么想走仕途,她也能猜出个一二。可她不是公主,不值得他放弃大好未来。她只是一个心理有病的胖女人,孤魂野鬼一条,不配得到任何人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