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不会游水么？

    见魔法师走了，村民们讨论了一会儿也就散得差不多了，维特被他的母亲拽走了，走前还大声叫张宗彦记得要去找他玩，然后吃了他母亲的一记爆栗。

    走过伊恩房子的时候，张宗彦看到门内被塞了一些肉干水果什么的。村民们虽忌讳，倒也不至于眼看着一个孩子就这样饿死，只是……若是那孩子还有行动能力的话，这样做也就足以，可如今他是躺在床上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该说村民太过迷信，还是对一个陌生的魔法师信任太过？

    希望他今天能醒过来吧。

    张宗彦的脚步只是顿了一下就又继续了。

    第二天张宗彦起了个大早，他昨天盘算了一下，家里的粮食够他吃半个月，钱么，只有几个铜币，穷的响叮当。要是不想被饿死的话，他最好想点办法。

    不过，最紧要的还是，今天的午餐怎么解决。早餐随便应付了一下煮了点粥……呃，不小心煮多了——但是他是第一次操作，他自觉还是比较成功的。嗯，他不可能一天到晚只喝粥吧。

    北边是山，西边是森林。无论哪个方向，一个人都不是明智的选择。

    张宗彦跟早起的村民打了招呼，表达了想去找点吃食的意愿。村民很轻易地答应带上他。

    跟在后边学着捡点漏还是很容易的，村民们在森林里采蘑菇，割野菜，挖植物根茎，保存一些可种植的种子，说说笑笑的，还算轻松，并且只处在森林外围，并不太危险。

    张宗彦收集得差不多了，拍了拍手上的泥，看着陷进指甲里的泥有点难受，问哪里可以洗手。

    “就那边，不远的，要我带你去吗？”

    “不用了，谢谢。”

    张宗彦往那边走过去，果不其然听到了水流声，再走了一会儿，已经能从树干间窥到河流上的粼粼水光。

    走出树丛，张宗彦才看到河边蹲着一个矮小的身影。

    破旧的衣服覆盖着瘦弱的少年，他像是在看着河水发呆。张宗彦的脚步声惊到了他，一个回头，看到来人，身体突然地往后一缩，失去平衡，挥舞着手臂倒进了后面的河流里。

    张宗彦惊愕，他看起来很吓人？随即又被少年的滑稽动作逗得笑出了声，笑了没两下，不对啊，人怎么不扑腾了？溺水了？连忙扔下身上的背篓扑进河里去捞人。

    少年在水里已经昏迷，他把人捞出来后又是按压腹部，又是挟着人控水，总算把人给弄醒了。

    面黄肌瘦的少年瘫坐在地上不住咳嗽着。

    “你不会游水么？”张宗彦皱眉问。

    少年听到他的声音抖了一下，看了他一眼，又连忙收回眼神摇了摇头。

    张宗彦注意到他的容貌好像有点熟悉，“伊恩？”

    伊恩一震，连忙答道：“是的！我不会。”说完又抖了抖。

    这孩子好像有点心理阴影，胆子太小了。

    “快点回去换身衣服，以后不要靠河这么近。”张宗彦随口吩咐道，走到河边去洗手，把指甲里残留的泥给洗掉。

    等他慢悠悠洗完手站起来却发现伊恩还在原地半趴着不动。

    “你怎么了？”

    伊恩如梦初醒，连忙使劲撑着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我现在回去、马上回去……”

    张宗彦捡起背篓，把滚出篓子的两个果子扔进去，回头看到伊恩一步一挪地慢慢走向森林，摇了摇头，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家里走到这里来的，走过去架起他的胳膊，“我也要回去换衣服，正好顺路，走吧。”

    伊恩惊慌怯懦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被张宗彦带着走。

    伊恩感觉这两天像在做梦。明明只是在山外围采点果子却突然被魔兽袭击，本以为死定了却被从天而降的高贵魔法师给救了，好心的魔法师还给他治疗，而他第二天除了身体还比较虚弱外伤口居然全好了，之后他来到河边洗血迹又遇到了小彦！

    小彦和他一样父母小时候就没了，孤零零长到这么大，但是小彦不像他是个灾星，小彦长得好看性格又好，所有人都喜欢他。那些年纪比他小的孩子们总是瞒着大人欺负他，背后丢石子，冲他扮鬼脸，编歌谣羞辱他，偷偷用石头砸坏他的门窗器皿，在他墙脚撒尿……有一次甚至联合起来在他洗衣服的时候把他踢到河里，在他想爬上岸的时候一次次踢他的肩膀把他推离河岸，接着又朝他砸东西，用树枝打他的头，不让他浮出水面，直到他没力气沉下去好一会才吓到了一哄而散，他那天都不知道最后是怎么上了岸的。

    小彦不一样。他从来没有欺负过他，但是也没有理过他。那些孩子总是在小彦面前装得乖乖的，只要小彦对他们笑一下或者夸奖一下那些孩子，那些孩子就能得意上一个星期，做了不好的事被他知道后责怪一句就能沮丧一整天。孩子们会偷偷在他的窗台上放上新鲜的野花，父母奖励了零食总想着要给他尝一尝，找到了好玩的东西一定要告诉他。

    小彦和他太不一样了。小彦像是光，他就是被所有人讨厌的暗。

    嫉妒吗？当然嫉妒。明明、明明他们都是差不多的身世，为什么他被人讨厌，被人欺负，被人孤立，仿佛所有的不幸运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而小彦却可以被所有人喜欢，被所有人优待，被大家所欢迎。为什么？为什么差别如此大？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他没有想到小彦今天会来河边，他看到小彦时吓了一跳，落水的时候以往的糟糕记忆涌了上来。

    他害怕，怕水、怕被嘲笑、怕小彦也会朝他丢石头。他的脚突然抽筋，他拼命挥舞手臂但还是沉下去了。

    这回，他不会像上次那样爬得上岸了吧……

    突然头顶有扑通一声。

    是什么？也掉下来了？是小彦丢的石头？

    模糊间，有人从背后抱着他把他拖出水面。

    小彦救了他。

    小彦和他说话了。

    小彦挽着他的胳膊——自从父亲去世就再没有人敢直接触碰他了。唔，他昏迷那会不知道魔法师是怎么把他搬下山的。

    小彦把他送回了家，还对他笑了，“好好休息，这两天先别出门了。”

    他没法再妒忌小彦了，他发现，他喜欢小彦对他笑，也喜欢小彦温温和和地对他说关心的话，还喜欢小彦挽着他的手。他觉得他现在能理解那些小孩为什么那么喜欢小彦了。

    他现在，也好喜欢小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