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大人您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拿到亡嗜草他在魔界的目的就达成了，照理说是可以直接回去了的。一个定位瞬移卷轴，抛弃这里的一切，回到安全的熟悉的人界，回到他正常的生活轨道。

    ……所以说他还在等些什么呢？

    “晚餐。”清晰冷冽微带回音的男低音在背后响起。

    张宗彦猛然回头，看到堆满桌子荤素均衡水果新鲜玫瑰娇艳的烛光晚餐，呆怔，这……这是哪来的啊？刚刚还什么都没有呢！

    阿杰尔微侧着身体铁掌撑着大长腿坐在长桌对面看他。

    张宗彦背脊一僵。虽然那盔甲里什么都没有，但他就是知道阿杰尔在看他，一种专注的凝视！

    他被看得没法动弹。这是一种被强大天敌锁住空间的感觉，并不是真正的身体被空间困住，而是一种，自身存在被完全解析、追踪，没有可能逃脱的直觉。他被慑住了！

    魔王到底是魔王，一个完全的上位者、掠食者，即便不是刻意威慑，自然流露的掌控力也令人胆惧！

    但油然的，他又生出一种完全相反的感觉……对方不足为惧，他可以轻易摆布对方，阿杰尔于他其实是只纸老虎。

    他开始不确信起来，既不敢完全相信直觉，又有点跃跃欲试，于是试探着似真似假地抱怨调戏：“大人若是再这样一直看着我，恐怕我想的就不是吃饭，而是……了……”说罢脸上很快地闪过似回味似挑逗的表情，中间的部分词句被他含混了过去，但里面包含的意思想必有所经历的人都懂。

    盔甲撑在腿上的手臂一个僵直，片刻后默默地完全侧转过身没有再看他了。

    感受到身上笼罩的视线消失，张宗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莫名觉得……这特么跟十几岁用冷漠掩饰无措的高冷小男生还……有点像？

    切割着盘子里的牛排，这，是阿杰尔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他是空间系战士？想起来之前阿杰尔随意就能划出个空间空洞来，他的实力与天赋……啧……细思极恐……

    又想起昨天第一次要求吃饭却被靼叇招待以整头魔兽尸体的苦逼经历……虽然后来他又让靼叇去找来了人类能吃的食物，但靼叇出去半个小时也只是找到一些果子烤肉类的东西，跟这些完全没法比——而且现在他强烈怀疑那些是靼叇从魔宫偷来的！

    “大人真是浪漫呐，第一次有人请我吃烛光晚餐呢。”逐样尝了一下，享受着食物的馥郁香气与鲜美滋味，填充了空空的胃部，张宗彦满足地轻叹气，惊奇起阿杰尔还会玩浪漫这件事来。

    阿杰尔撑在腿上的手掌悄悄攥了起来，“魔将想的花样，你喜欢就好。”

    ……噗！如果你的魔将知道你这么实诚真是要哭了……

    张宗彦叉着牛排往嘴里送的动作停了一下，忍着笑挪开，又送一下，但最后还是忍不住，低笑了出来。

    听到张宗彦的笑，阿杰尔背脊梗得更直了，感觉到这笑声不太对味，“你……笑什么？”

    “大人真是太可爱了。”他轻笑着低头用餐巾抿了抿沾了酒液的唇。

    “什、什么？”阿杰尔怎么也想不通这个结论是怎么得来的。可爱？他离被称可爱的年代已经非常遥远了，他不知道现在他身上还有哪部分还能被称之为可爱。他现在只是一具盔甲而已。

    不是这句话，他刚刚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笑的！阿杰尔这么认为，却又不想去戳穿。假的也没关系——真见鬼！他以前最讨厌下属有谎言和隐瞒了！

    心怀满溢对自己的不忿，阿杰尔腾地站起，带动得盔甲错落的咯钦一声脆响。

    见似乎把盔甲惹恼了，张宗彦连忙放下手中刀叉越过桌子拉住了他，依偎着紧贴，哀怨地倒打了一耙，“大人别生气呀，泰伦国有句谚语叫「情人眼里最可爱」，若是大人不想与我做情人，我……我也不要紧……”

    阿杰尔一愣，见他委委屈屈的样子，想解开这个误会，又完全没法承认自己可爱，也根本说不出口要与他做情人的话来，一时便僵在了那里。

    张宗彦的语气更失落了起来，“大人果然不喜欢我呀……也好，这样我就不用担心大人没有我……唔！”他讶然抬头，看着突然捂住他嘴的盔甲。

    阿杰尔心慌得厉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近乎疾言厉色道：“我会保护你！”

    ……但他不是这个意思啊……张宗彦掰开嘴上的铁掌轻叹气，“我当然相信大人啦，可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呢。”

    人类，意味着脆弱，短寿，被觊觎，习性不同，精神弱小等等不胜枚举。

    这句话比刚刚那句话还要让阿杰尔慌乱，他预感到了这句话背后的未来，却不愿深思，突然地脑中一通，想到了一句对于刚刚的问题合适的回答：“你很可爱，我没有生气。”可这回答却有些晚了。

    被他迟到许久的回答娱乐到的张宗彦噗的笑了，笑得欢快，顺着阿杰尔的话回到了原来的话题，“哪里可爱？”

    这又难倒了阿杰尔，他迟疑了好一会儿，目光从张宗彦的头扫到脚再从脚扫到头，被这鲜活少年的存在吸引了全部心神，更觉沉迷，灵魂一时波荡不已，忍不住一把将张宗彦扯进了怀里。

    张宗彦没防备磅的一下额头撞到了坚固的胸甲，跟用头砸到了锅似的，嘶的吸了口气，暗叹跟这家伙玩情趣真是要承受生命不可承受之——钢铁。

    阿杰尔听到那一声顿时整个盔甲都十分尴尬，连忙又放开他，半蹲下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近处的烛火将威武精密的盔甲晕上橘色的弧光，张宗彦被阿杰尔的铁指抬起脸在烛火下细察，他其实没事，磕得也不重。

    缓缓抬起浓密的睫羽，清润的眸子动了一下流转向面前，带了仰视所特有的专注与期待意味地将眼前盔甲映入眼中，随即一怔，那双明亮眼睛里倒映的头盔内部隐约出现了模糊如水痕的轮廓。

    张宗彦一把抓住阿杰尔的手腕，仔细去分辨他的形容，但越是探究反而越看不到了。

    “大人……您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突生强烈的了解欲，不禁低声喃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