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上瘾

    辛壬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她柔和的脸上所能透露出来的信息。

    怎么看，得出的结论好像都是和她说的一样，是否定的。

    其实他提出这个请求的目的，一是觉得之前的体验两人似乎都很满意，二是他发现，自己和安娜做了之后，近期一直困扰他的灵感枯竭的烦恼，好像能得到解决。

    只不过不知是因为男女之间的性爱，还是因为是安娜。

    辛壬不是会纠缠的人，见人这么明确的表示后也全盘接受，也没问原因，也没把避孕套放回去，而是用手指点了点包装盒，说，“结账吧。”

    没想到他还要买，纪安宁一边看他一边慢慢站了起来，手上拿过套子扫码，可思绪却不自觉地开始乱飞。

    她都拒绝了，为什么还要买套？

    是放家里，还是……和其他人用？

    等意识到自己在想的这些可能，立刻在心里摇了摇头，这些不是自己该考虑的的东西。

    纪安宁在扫完后刚想问男人需不需要袋子，就见他把套往口袋一塞，付完款后就利落地转身，走回了自己的老位置。

    纪安宁望着他的背影，等他坐下后她才迟钝地跟着坐下，可手里的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就这么等到天亮，两人都再没说过一句话。

    时针转到六点四十分，快要到交班的时间了。

    之前翻过的页面仿佛对她施了失忆咒，纪安宁不能理解为什么之前还很相爱的一对爱侣，在这里已经分隔数十年了，又重新翻了回去，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又是可恶的误会。

    心情莫名变得有些低落，纪安宁不想看书了，但更不想看向前方的男人，就在她神情染上一丝阴郁的时候，门口的风铃突然响了。

    是一个穿着陈旧，头发花白的老人。

    她的背脊被压得很弯，干瘪的脸上也满是皱纹与斑点，看着饱经风霜，眼神却是出乎常人的坚毅，她走得很慢，但一步一步都很沉稳。

    老人走进来时先是观察了一下周围，和纪安宁对上目光后又默默地移开了目光，双手背在身后，顺着一排排货架走到了最里头。

    这片老城区最不缺的就是老人，后一辈大部分都外出打工了，他们的子女也都会在资源更好的地方读书，会回来的寥寥无几，久而久之，街上的鲜活面孔也就越来越少了。

    这家便利店的老板就是外出打工的成功人士之一，家里的老人年纪大了，不愿意跟着去住楼房，一是不适应生活环境，二是担心与老友失去联系，又交不上新的。

    父母不愿走，孩子也不能为了他们放弃自己的未来，能打电话就算最为热切的关心。

    这家便利店的老板则更有能力一点，担心老父亲老母亲购物不便，特意在这儿开了家店，不图挣钱，只图让老人方便。

    纪安宁当时回到这里，其实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好，凑巧经过了这儿看见老板在招人，聊了聊，发现他的意图很有人情味。

    她喜欢这种难以形容的，属于普通人生活时不经意间透露出人情世故，所以她留下了。

    老人很快就来到了柜台，手里拿了两根最便宜的香肠，从兜里掏了掏，掏出一个破旧的钱包。

    里头很多一毛的，也有一块五块的，就是没有大钞，纪安宁利落地扫码收了钱，然后目送着老人离开。

    刚被触散开的思绪又兜兜转转回来了，纪安宁收回视线时不经意地瞥到了男人一眼，他还是那个姿势在敲击着键盘。

    突然觉得空气有些稀薄，纪安宁做了几个深呼吸，还是觉得不太舒服，于是紧跟在老人身后也出了门。

    她没走远，店还需要看，只双手叉腰站在门口，用力地呼吸了几口属于清晨的湿润空气，这才觉得好受多了。

    看着还飘着淡淡薄雾的街道出了会儿神，等视线聚焦，余光瞥见老人竟在街角处蹲着。

    不仅有她，她的脚边还多了好几只花色不一的流浪猫。

    纪安宁看着老人背对着她靠在墙边，用嘴艰难地撕开了香肠的塑料衣，然后将里头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洒在了地上。

    流浪猫许是都饿着肚子，见有食物从天而降，立刻争先恐后地抢食起来，有些抢不到的还会发出威胁的咕噜声，有些就只能委委屈屈地靠在老人身上，在舔着肮脏的爪子。

    纪安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到了老人身后，她轻轻地拍了拍老人的肩膀，等人扭头看她的时候，她朝人递上了两根香肠。

    虽然只有两根，但每根都有一根半手指粗，她已经把外头的包装给撕开了。

    “奶奶，我猫毛过敏，不能和它们待太久，您能帮我喂一下吗？”

    老人用探究的眼神看了好一会儿，看她脸上并没有什么怜悯的神色，这才接了过去，然后按着刚才那样，一点点掰成小块，先是喂给了刚才抢不到的小可怜。

    在老人接过后纪安宁就已经后退好几步远了，她看着老人喂完，又看她慢慢走远，等流浪猫见没了天赐也四散开后，她才回过身想回店里。

    谁知一转身就看见男人不知何时也站在了门外。

    本想当没看见，想径直回到店里，可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突然被一股大力给拖到了墙边。

    男人双手撑墙，低着头将鼻子凑到了纪安宁的颈窝，没靠上去，只是凑得近，甚至两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有接触的。

    他很用力地嗅了几口她身上的气味，闻得出她身上没喷香水，但是仍然有一股说不出的好闻香气。

    像是树叶上的露珠，像是新鲜的瓜果，像是在天空翱翔的麻雀，像是晨昏交际时的那一缕幽光。

    辛壬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是被下蛊了，要不然怎么会有种不想从她身上离开的念头。

    纪安宁看他怪异的行为，有些不解。

    起初还以为男人会出乎她意料要对她做什么，她没有反抗，因为知道自己也反抗不了。

    她都能被酒肉摧残的虚浮男人给欺负，更别说是身上暗藏肌肉的年轻男人了。

    可他却和她先前认为地那样，什么也没做，只是不停地汲取她身上的气息，活像她是什么能解瘾的药剂。

    疑惑，但纪安宁并没有阻止她，她不讨厌他的靠近，也不讨厌他的亲昵，即使两人其实还并不熟悉。

    过了好一会儿男人才从她身上抬起头来，他脸上有压抑什么的表情，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一脸平静的纪安宁。

    他的鼻子微皱，“安娜，你身上好香，我很喜欢。”

    她还没什么反应，就听男人继续道，“怎么办，我好想和你接吻。”

    纪安宁看着他脖子上绷起的青筋，看他不停滚动的喉结，表情一丝变化也无。

    辛壬快忍不住了，如果她答应，他会立刻就吻下去，如果不答应，他就要马上离她远些才行。

    “可以吗？”他哑着嗓子道。

    纪安宁听他的声音变成了那样，觉他她实在古怪，实在有趣，终于忍不住轻轻地笑了一声，“只是接吻吗？”

    辛壬来不及思考就点了头。

    然而就在他点头的下一秒，纪安宁就踮起脚，重重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