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夜与遥遥(一)/伪装书生的公狐狸X伪装勾引男人的大厉鬼
卫遥之死引发的轩然大波被强行压下,众人也不再提。只是究竟是让死者不被打扰还是为隐瞒堂堂仙君被逼惨死之事。 不出殡只停灵,拜祭三日后棺柩将会被送往钦微仙君那。 卫遥生前性子温软,得不少人喜欢,只是碍于命数,不敢同人深交,怕害人害己。柏钦微已失踪许久,祭灵当日终于出现了。 他坐在棺柩旁神色淡淡,但仔细看可以看出面容苍白无血色,一双眼睛里也布满了阴翳同血丝。 敖明同蔺霜澜在第一日当夜便来了,两人不期而遇,并没见面就打,自顾自的走进灵堂祭拜。 清香一炷燃上,拜过后插入香炉。 只是香才插入香炉,燃了没多少便从中间折断。两人再上,仍旧如此。 亡灵不受他们祭拜之心已十分明显,蔺霜澜失魂落魄站在那,敖明却是睁着赤红色双眼面容癫狂狰狞。 “你在此处!卫遥,我就在这,要报仇就出来见我。” 柏钦微那张与卫遥有七成相似的脸冷冷望过来。 “将他们赶出去。” 敖明还要再闹,独孤诚忍无可忍亲自出手将敖明打了出去。敖明躺在地上,不甘、执拗的视线直勾勾盯着灵堂内。 “独孤先生。” 蔺霜澜咬了咬唇下定决心叫住正转身离去的独孤诚,他停下转身看向蔺霜澜。 “何事。” —下界深渊— 这是蔺霜澜第一次见到詹缨,这位传说中卫遥的另一位父亲。 面容俊美妖邪,喜穿一身绯衣,曾教授还是凡人王子的柏钦微剑术。卫遥的眉眼轮廓与嘴是最像这位九婴魔君的。 “你想见我儿?” 绯衣魔君一手背负在身后,轻佻着修长俊眉漫不经心的打量面前的白衣青年。 “长的倒是可爱,性格单纯理想化,且又愚笨自以为是。” 蔺霜澜微微垂头听着绯衣魔君对自己不客气的点评。 “我儿不想见你。” 眼见着面前青年一副面无死灰之态,詹缨恶劣的拖长了音调。 “不是他不想见,是我儿尸身不全无法见你。若想弥补,就去想办法找到...这些宝物吧!” 见着青年得到“提点”后振奋离去的背影,詹缨扬了扬唇露出个讥嘲的笑来。 “心肝宝贝看到了,你上赶着贴上去是不值钱的,只有这样吊着他让他为你当牛做马,他才会把你当作他的王他的神明。” 魔君身后的半空中,人影轮廓逐渐浮现,白衣厉鬼轻抚着手中擦得雪亮的铁刺。 “这些天才地宝何其难找,但他身负气运,让他去找必定能一一找回,皆时你便用这些宝贝锻造神兵,爹爹引你入剑道,加之神兵在手。呵,你要颠覆那天上,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敖明呢?” 阴魂轻轻询问,那口气好似再问一个许久不见颇是想念的故友。 “他也同样身负气运。” 詹缨没说的是,这两位气运之子身上的气运已被卫遥吸收不少,加之身死不再受人身困扰,卫遥孤寡凶星的命格已变。 他若心存善念,便是这世界的福气。他若因恨入魔,便是这万千小世界的劫难。 “气运能让死者复生吗?” “曾经,你父亲试过。但代价惨重。” 柏钦微同独孤诚交换命格,结局便是代替独孤诚承受那一世比一世更悲惨的命运捉弄。 詹缨说这些也是在警告自己的儿子不要妄想复生那死去的胎儿,且不提那孩子不足月,即便复活也很难养活下来。 “送他去早早投胎,去个好人家,一生衣食无忧便是全了你对他的慈爱之心。逆天改命,招致来的,只会是灾祸。” 灾祸!他的出生又何尝就不是灾祸呢。 詹缨虽被叫魔君,但严格来说,他是深渊的魔君,统管一切小世界的魔道,所以在每一个世界的魔道,都被称为魔君。 玄空界不同于其他连仙都没法修的世界,它最接近九重天。詹缨不管事已久,待接回卫遥尸身后便让阿莱辛成为魔君。 魔界松散已久,突然空降一个谁都不熟悉的魔君,不安分的妖魔鬼怪们自然不满,想着办法的要颠覆新魔君政权。 阿莱辛打服了十魔将,心悦诚服的也就几个比较耿直的,剩下的依然在想着怎么使绊子拉阿莱辛下台。 魔道众不服管教,别有用心之人更是撺掇这些魔修肆无忌惮的作恶。最后这些统统都会被算到新魔君身上。想的,无非就是借助仙道人之手来消灭魔君。 大门轰然打开,绯衣魔君拉着一白衣清冷俊雅的阴鬼走在前头,身后紧跟着新任的魔君阿莱辛。 带两位坐定,阿莱辛手握魔刀站在旁边的墙角。 “我当是你们修为见长,才有胆子欺上瞒下。” 绯衣魔君单手环抱着那好看的厉鬼,绕着那鬼的发丝玩。鬼青年低着头,专心致志的擦拭手中一根一端削尖的铁棒,一副全然不将九婴也看在内的架势。 只詹缨护在那,这些人眼再瞎也不敢上去掠宠。 “爹爹的乖乖宝贝,这些勾连仙道吃里爬外的东西该怎么处置呢?” “杀。” 绯衣魔君大笑抚掌,手一挥。便有两名身穿黑铁玄甲身材伟岸修长的魔修拖着数名被绑成一串的魔将进来。 “魔君饶命,魔君饶命啊!我们为魔,作恶本就正常,并未敢做出出卖魔道之事啊!” “本君要杀你们,需要理由么?” 魔王眉心一拧,漫不经心的态度瞬间转为滔天杀意。 “阿莱辛,去将这群不听你话的头颅砍下。” 白衣厉鬼淡淡然下令,说出口的却令那滚作一团还在哀嚎求饶的魔将们死一般安静下来。 “是,主人。” 银色长卷发的冷峻魔君上前一步抽出刀来,面容神色不变,举刀挥下,热血飞溅,一颗活生生的头颅便咕噜噜的滚落到了地上。 阿莱辛没有停顿,口中数着数又是一刀。 “斩杀叛乱者共十三人。” “爹爹的小乖乖,如此可开心了?” “将他们的头颅串起一一悬挂在城门口,并于城墙上以白布红字书写他们的罪行。” 剩下的魔将魔修们瑟瑟发抖,连连应是。 以为是个鬼宠空有美貌的家伙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且听九婴魔君称呼,看来便是魔君前段日子费心迎回的独子了。 魔界有了这样一位魔子,谁还敢有异心,纷纷噤若寒蝉做足了乖顺之态。 “活着的就算了,死了的,便下我幽冥充作苦力为我建造都城。” 厉鬼魔子不客气的又下达一噩耗。 然而内乱才定,之前遗留下来的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 北郡尚有妖狐同恶鬼作孽。 “北郡之祸,我亲自走一趟。” “主人!” 阿莱辛豁然抬头,一双只有黑的眼睛看过来时显得格外阴寒恐怖。 “妖界君主为昆仑洞主蔺霜澜,如今妖界无王,便将之纳入我魔道。” 卫遥说起挖墙脚来明晃晃大刺刺,仿佛是在说什么发现新大陆征服新版图一般。 詹缨脸上难得浮现起了一丝真正的笑。 不愧是自己儿子,记仇的很呢。 “遥儿。” 詹缨托着腮慢吞吞嘱咐。 “你须知,在下不代表就是女人。同男人上床只是你吸纳他们气运同元阳的手段,为父不希望再看你被任何一个狗男人给伤到。你身为我詹缨之子,只有你叫人跪舔拜求的份,不存在你为人掏心掏肺。你父亲也好,我也好,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你不要没了我们的面子。” “叫人拜求...” “对。你已是死过一回的人,当知最可靠的只有自己。要获得想要的,要守护自己爱的人,唯有自己变得够强,成为王者,才能将一切规则踏在脚下。成为天上之人,才能叫昔日你求而不得的人,主动看向你。” **** “北郡有骨女同艳鬼横行,砌!我狐族总是背些莫名其妙勾引人害人的骂名,呸!我们狐狸又不瞎,什么死虾烂鱼都不跳的。这次我便亲自收了这群艳鬼好叫仙道的狗道士们瞧瞧究竟是谁在为祸。” 一身书生装扮的狐妖青年口头骂着“狗道士”“瞎了眼”之类,那匆匆赶路又满脸不恚的模样倒有几分郁郁不得志的读书人样。 红色身影自林间影影绰绰晃过,卫遥扶着一棵树站定,侧耳倾听不远处村落里的声响。 “听闻这群狐妖狡猾的很,专好扮作读书人哄着小女娘,骗财又骗色,更有那么几只不挑的还爱同清秀的少年们论书,论着论着就滚到了一张床上去。咴!” 那仙道的修士说着呸呸呸三声足见对这群孽畜厌恶,卫遥抬袖掩唇,眉头轻皱。 除却狐狸还有阴鬼的味道。 “我也实在没办法了,去抓那狡猾的孽畜,结果前后搭进去好几位师兄。” 那修士不好意思的搔着脸。 “啊,你也见过的。” 卫遥很快便想到那几个面黄肌瘦宛如被掏干了的年轻男子,气息奄奄魂不守舍的给出的情报。 一口一个那书生何等博才多学,何等容貌惊艳,然后说着说着就露出一副吸毒上瘾的恍惚模样。 卫遥唇角轻翘,一直将他当作好心来帮忙的鬼修的仙修见了,不禁耳根更红。 若不是卫遥长的好看,只怕现在他那几位师兄还在整日“梓君,梓君”发春似的叫唤,问什么也问不出来。 但随即又莫名心梗,师兄们这是觉得他磕碜呢! “看来这狐妖更好男子。” “男女受害者皆有,不过修长俊美的男子更多。” 卫遥想了想,落下地去,一转身便变了个装扮。 层层叠叠贴身的布料修身精美,材质却只是轻纱,若是透了水只怕那雪白胴体一览无遗。 卫遥长发扎起,头上斜插一根银簪,一圈细细的银饰散落在发丝间,配着那身雪纱的衣裳,看着愈发仙气袅袅。 咕咚! 修士大大翘起拇指。 “只是你眼睛上的布可能拿下,不然很容易猜到你鬼修的身份。” 卫遥摇头。 “与其让他发现我身上鬼气被他怀疑我们的目的,不如一开始就让他知道我是鬼。你那几位师兄被整的那么惨,也未尝不是泄露了马脚反被记恨报复之故。” “说的是,还是遥君想的透彻。你放心,我会假装路过的道士来配合你,引那死狐狸上钩。” 此时村里头的一户农家内,妇人呜呜晔晔。 “我那死鬼几日前就被那男鬼勾上了,这几日回来脸色一日差过一日,必定是叫那不要脸的男鬼给猜了。” 狐妖空夜听了大半晚上的牢骚,险些被逼疯。 勉强从冗长的抱怨中翻出几个有用的信息,拼凑一下。 喜欢男人的男鬼,长的不错,吸人阳气,最重要的一条是,最爱他这样满腹经纶的读书人。 说是书生自有浩然正气,他们的元阳最合他那种鬼的胃口了。 空夜怀疑对方只是单纯颜控,毕竟读书人的气质皮肤的确比庄稼汉要好。 摸着下巴琢磨了一阵,空夜很快就想到了“钓鱼执法”的点子,并以这村妇的远方表弟身份暂住在村子里的空屋里。 空夜化作的书生高大斯文,加之狐狸精的长相都不差,很轻易就同村长之类的村人打成一片。 摸熟悉之后空夜便整日捧着一卷书,十分做作的在竹林边,河岸边等这些风景不错的地方叼那艳鬼。 卫遥最后同那修士订下计划,便趁着入夜先进村里打探一番。 循着浓郁的狐狸味一路找来,卫遥精准快速的锁定了狐妖空夜所住的小破草屋。 卫遥本想着就这么打死那妖孽,又想到这次不是一人行动,还有个仙道的修士呢,不能太残暴。 犹豫之间,冲完了凉的狐妖就披着头发露着胸膛趿拉着鞋子从后门走了进来,正跨在窗框上犹豫着是进来还是离开的厉鬼卫遥就被屋主人抓了个正着。 啪嗒一声,手中脏衣落在地上。 狐妖:嘶~这男鬼长的有点漂亮!想日! 卫遥皱着眉:这狐妖长的的确人模狗样,就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空夜装作不在意的弯腰捡拾衣服,声音里透着几分笑意懒洋洋的音调说不出的悠闲洒脱。 “不知公子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卫遥也飘了进来,蹲下帮空夜捡起衣服。两个心思各怀鬼胎的手指触到一块儿。 “公子的手好凉啊。” 空夜假装揩油的抓着卫遥的手不放,另一只手已悄悄缩在袖子里准备随时随地用法宝将这鬼抓住。 手心干燥冰凉,筋脉处也无正常的跳动与血液流动,面前之人赫然是个鬼无疑。 卫遥也趁机探到了面前疑似狐妖的书生,脉搏跳动缓慢、血液之中充斥着过分的阳气,的确是修炼有成的狐妖无疑。 空夜:这么漂亮的鬼,打死了怪可惜的。 卫遥:这只狐狸道行不浅,有点难对付。 心念电转间,卫遥再抬头时已露出了一副羞涩单纯的样子,那无辜惹人怜爱的模样,好比白莲花本花。 “先生有所不知,在下是为一缕幽魂。” 狐妖:来了来了,这大胆的开场白,也不怕把对象吓跑了。不过...这么好看的鬼,只怕一些色胆包天读书读傻了的只会觉得很对胃口。 不得不说,就连他自己都起了几分怜爱的心思。 只怪面前这害人的艳鬼不但半点没有艳鬼的放浪淫乱,从气息到模样,言谈投足之间,皆透露出一股不凡的仙气来。 若不是提前知道这厉鬼害了多少男子,只怕他第一眼也要将他当作个温柔多才的男鬼来。 两人勾心斗角言语试探了半天,狐妖眼珠子一转便主动邀请。 “你若实在无处可去,便来我家吧。” 卫遥抿了抿唇,一副这于理不合又实在我好惨没地方住的样子,然后一点头答应了狐妖的邀约。 空夜:呵!演技不错。 换个没经验的,只怕要被骗的死死的。 几日交锋下来,两位都发现对方始终秉持人设没有半点翻车的样子。空夜内心复杂,心道这么好看的鬼,又知情识趣文采也不差,做什么不好非要勾引人家丈夫害人家破人亡呢。 如此想着,便试探着问出了口。 卫遥却是面色一冷,很快又恢复过来。他装的很好,却还是叫擅于捕捉人心的狐妖察觉出了他一瞬的不对来。 “背叛伴侣,被色引诱,这种人死了有何不好?” 空夜下意识觉得自己捕捉到了什么极为关键的东西,赶紧又继续说道。 “人家妻子多可怜。” “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活着也只是拖累妻子,不如死了,趁着伤害未最大化,才是对那位夫人最好的。” 空夜只觉心神一震。 难道这鬼害人只是为了帮那些女人看清丈夫的面目?还是只仇渣男的鬼! 是了是了,被他祸害的可不就是些自诩肚内有点墨水,实则眼高于顶冷酷自私,只顾自己将一切养家重任推到妻子家人身上的人渣败类。 如此一想,心中便松快了几分。空夜爱怜的看着面前的卫遥,已经在脑海里开始编起一个心肠不坏只是走入偏门的男鬼形象。 卫遥听着这狐狸一心为渣男说话,只觉得这死狐狸就是那种三了人丈夫,还要为出轨渣男说话的婊,只觉得拳头痒痒恨不得立刻撕了这不要脸的狐妖。 心头火起,卫遥不客气的与之对斥。 怒火攻心下,居然在恍惚间想起了自己生前被敖明关入地牢,遭人虐待苛刻之事。 等卫遥冷静下来,才发现屋内已被他身上的阴风刮的一片狼藉。那狐妖更是瞪着一双饱受惊吓的眼睛看着他。 卫遥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空洞洞的眼眶。 布是湿润的,脸上的水渍带着明显的属于鲜血的腥涩。 “你...” 会成为鬼必定是临死前有着扔不掉的执念,化鬼后若是遭受刺激,诸如生前令他痛苦之事是非常容易显露出鬼态的。 此刻的卫遥模样,一身鲜血,头发披散,脸上苍白无色却有血泪蜿蜒,双手十指破损粗粝,加之震怒时释放的森森鬼气,俨然一副厉鬼来索命的恐怖架势。 卫遥一直竭力去忘记那些不堪,此刻的模样刺的他心底发疼。 被所爱之人抛弃、不信任,被自己亲手选的人利用、凌辱,到最后将自己置于绝境。 “不要过来!” 卫遥寒着嗓音冷喝一声,转身便从窗户口飞了出去。 空夜想要追,追出门口却早不见卫遥身影。狐妖失魂落魄站在那,心底微微发紧。 他不知道对方遭遇过什么,但那死状...可不正常。 若非怀有如此巨大的怨恨,怎会做出这样屡屡伤人性命的事来。或许是他看到那些女子,动了恻隐之心,才出手教训那些负心薄幸的男子的吧。 “道友你可有事?” 在村外接应的修士一眼便发现飞离的卫遥也飞起追了上去。 已然恢复正常的卫遥情绪低落,修士怒骂着狐妖可恶,等抓到了一定交给卫遥出气。 “那狐妖,擅长煽动人最晦暗的隐痛,我被他激的破了功。也无外乎你师兄们被他...” 修士面色难看,更担心来帮他的卫遥安危,别害人的妖没抓住,又搭进去一个。直愁的修士几要抓落一把把头发丝。 “我恐得离开几日,搬法宝来对付那狐妖。” “好,这里有我守着,你速去速回。” 卫遥离去的快,从自己的豪华陵墓里的众多陪葬中翻出面窥心镜。有了这面镜子,到时候那讨厌狐狸一抓,镜子一照,就算是他舌头能生花在铁证前也无法狡辩。 仙道之人要的证据齐全,事情一解决,也能给新魔君执掌的魔道洗白一下。 卫遥拿到东西后飞速赶回,不料半路上杀出只油头粉面的狐妖居然敢拦住卫遥,还要强请他去吃酒。 忙着赶路回去暴揍空夜的卫遥本就压了一肚子火,现下又见一只主动送上门来的狐狸。 窥心镜刚好照到那狐妖身上,狐妖心中恶念在镜中显现,卫遥一怒之下将那狐狸打的重伤回到原型,又将他捆了提溜在手上赶了回去。 “这是?” 见那帮忙的鬼修道友风风火火的赶回来,还往自己怀里丢了只五花大绑气息奄奄的大毛狐狸,修士不解询问。 卫遥冷哼一声,一脚踩在狐狸垂在地上扫来扫去的大尾巴上。 还在修士怀里装可怜博取同情的狐狸立刻活蹦乱跳起来,修士一把按住炸毛的狐狸满头雾水。 “看好了,这是我抓来做毛脖领的。” 狐狸的黑爪爪正心疼的抱着自己蓬松油亮的大尾巴嘤嘤哭泣,听见卫遥的狐皮发言,立刻哭的晕死在修士怀中。 修士咽了咽口水。 “道友这是?” “不钓鱼了,色诱执法还便宜了那只色狐狸,直接抓回来打一顿,还敢狡辩就用窥心镜。皆时人犯(狐妖)、证据(窥心镜)一交,看他怎么狡辩。” 漂亮厉鬼一去不复返,狐妖空夜发了几日呆。思来想去,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能纵容那鬼为祸。 若他回来,一定抓住他带回自己的洞府感化。若是感化不了,就...绑在洞里头,用自己的美貌与肉体感化之。 空夜美滋滋的想,却不知大难将至。 正在脑海里想着接下来用什么姿势“说服”厉鬼的狐妖一个翻身,正对上大敞的窗户。 窗户外,就阴森森、寂静的站着个白衣男鬼。 白色广袖长裾,内里红襟,衣服肩膀、衣角处用红线绣着精美复杂的法阵符文,袖子上一圈繁琐的“遥”字纂文颇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 此刻的卫遥不见半点柔弱楚楚之色,眉眼锋锐冷厉。 心大的空夜全然不知自己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早被窥心镜给直播了出去,卫遥脸色更冷,无视热情来迎接的狐妖。 啪一声空气炸裂的声音就回响在耳边,空夜本能一侧头避开打在脸上的长袖。 狐妖出了一头的冷汗,见面前状态不是很正常的厉鬼。 曾经论风月谈诗词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没想到发起狠来就是杀招,不愧是自己看上的鬼。 ——翻脸无情。 村外,蹲在树头揉着赤色大狐狸的修士唉声叹气。 不过片刻,又有一蓝衣道士御剑而来。察觉到树下的杀孽妖气,那道士掉转头收剑在修士与被打回原型的狐妖跟前落下。 “道友有礼。” 那俊美非凡的道士出口打招呼,修士也一振奋与之攀谈起来。 几下交谈后知晓了村中发生的事,那蓝衣道士沉吟。 “照你所说这狐妖十分狡猾难对付,母狐为天生至阴之体,公狐血却天生克阴魂,你这位鬼修朋友只怕要吃亏。” “这!可如何是好!” 修士拎着胖狐狸霍然起身,蓝衣道士扫了眼那在他目光下瑟瑟发抖的狐狸开口道。 “事不宜迟,在下苍涧山毕宣,不如你我结伴同行一起去村落帮那位鬼修道友制服那害人的恶妖。” “好!” 两人话不多说就飞身掠往村中,找到那狐狸的住所时却发现屋内一片打斗过后的凌乱痕迹,而鬼修同那狐妖皆不见踪影。 毕宣弯腰捡起一片衣物的碎片,布料上尚萦绕着丝丝鬼气。修士见那被削下来的布料,面色难看,心道那好心的鬼修道友只怕凶多吉少。 而此时的狐妖空夜早已带着被他鲜血溅到而昏迷不醒的卫遥朝妖界遁去。 **** “大王回来了!大王回来了!” “大王带回个好漂亮的人回来!” 一群毛身未褪全的小妖们叽叽喳喳欢呼雀跃着拥住了归来的空夜,显露出妖身的狐妖一头艳丽招摇的赤金色长卷发束成个高高的马尾,穿着带着皮毛领子的红色衣衫同这些帮他看门的小精怪们打过招呼。 “这次大王出门,可是找到了自己的新娘?” 一位年老的狐族别有深意的探问。若是以往,空夜定当一口否认,可这一次空夜却迟疑了。 他将卫遥厉鬼的身份简单说了说,表示自己要感化他。 老狐狸“哦”了声,在心下有了决断。 他家滑不溜手的大王心动了。 卫遥是在一片欢声笑语中醒来的,他本是压制着那狐妖打的,却不料意外沾上了那狐妖的血,他是阴魂,最怕的就是那至阳之物,加之那狐妖明明害人无数,却不知为何修得一身浩然正气,那血可是叫他吃足了苦头。 小精怪们热情的簇拥着卫遥下床,空夜已变回自己的大妖模样,想在卫遥面前招摇一把。 卫遥抿着唇面色难看,只将狐狸的示好当居心叵测。 “你看你一身戾气,继续下去很危险的。” “关你屁事。” 卫遥全然丢了涵养的冷言冷语。狐狸热恋贴了冷屁股,却越挫越勇。 “别这么说嘛,相逢既是有缘,我感觉的出来你本性不坏的。” 狐妖手中把玩着面熟悉的精巧银镜,卫遥却一下子就认出那是他的窥心镜,这窥心镜不如可照世间万物的昊天镜厉害,却也是镜池中诞生的一件难得的法宝,本是他祖父霜天涧给他父亲柏钦微的法宝,他死后便作为陪葬给了它。 如今落在这该死的狐妖手中,卫遥上前就去抢夺。 “欸!你小心!” 争夺间意外启动了镜子,镜面不巧朝向卫遥的正脸,白花花的亮光一闪而过,卫遥惨叫一声被那光弹飞了出去。 一股肉眼可见的黑气从他身上缓缓升腾而出,狐妖却认出了那黑气就是卫遥死后积聚吸收而来的怨恨、阴气。 阴魂以怨恨为食修炼壮大本无问题,可坏就坏在卫遥不是一般的鬼,他身上还有先天仙气,两番冲撞怨气蛰伏却是久而久之的在改变卫遥的心性,长此以往,仙气被消磨殆尽,就是卫遥真正堕为厉鬼之时。 “快拿开!!!” 卫遥痛的嘶吼,在镜子的照耀下逐渐显露出厉鬼的本态。 这本是用来对付做恶不断的狐妖的,如今,却成了反伤他的凶器。卫遥一直不肯承认自己已死,并可能堕成厉鬼的事实,被人一再欺骗凌辱的过往,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统统爆发了出来。 他抬手捂住满是血痕的脸,发丝无风自动如狂乱挥舞的魔蛇。 ——从人人钦慕的俊美仙君堕成如今遭人唾弃的厉鬼模样! 过往有多美好,对比现在,就好似一把把刀子狠狠扎进卫遥心口。 “我好悔!我好悔啊!敖明,蔺霜澜,我要你们血债血偿!是我瞎了眼,你们害我至此,血债血偿,我不会放过你们!!” 空夜心头大拗,冲上去紧紧掰住卫遥的肩膀逼他松手看自己。卫遥根本不想配合,只肆意释放着身上的阴气,他方圆三尺的地面上已经开始有冰晶出现,空夜无法,只好紧抱住他,释放自身的阳气去抵挡他寒彻入股的阴毒执念。 气息交融间,空夜清晰听到卫遥心中悲鸣着的呐喊。 痛彻心扉! 无助绝望! 一次次期待,一次次失望,逼迫着自己不去恨,最终还是走向了绝路。 画面中,有曾经美好温柔的少年,笑容靥靥。也有傲骨铮铮,宁死不屈的青年模样。 最后—— 统统化为青年临死前的最后一幕。 漫天大雪之中,青年握着自己一点点亲手打磨尖利的铁刺。他的伴侣用来打折他腿后意外丢弃在地牢里的铁刺。 剖腹、取子。 满腔的恨意伴随着那喷溅而出的鲜血中畅快绽放,不用再压抑,不用再担心,只有无尽的恨,无尽的怒火。 如同焚烧在地狱中的蓝焰,要将这世间的一切污浊焚烧干净。 伟岸俊美的龙族太子,清俊舒朗的雪白青年。那一帧帧定格下来的画面最终就像空夜手中的镜子,发出卡擦一声碎响。 蛛纹密布,那曾是他最爱也是伤他最深的两个男人,彻底化为晶莹的尘埃,在那一片赤红色的血海焰火之中洒落。 形容端庄俊美,穿着层层华丽礼服的男人漠然看着面前的地狱修罗之景,他亲手放下的火,他亲手毁灭的一个个世界。 这是他未来想做的事。 只有杀戮,才能消解他心中的愤怒与怨恨。 不再信任,只有利用。 一切悲鸣哀嚎,比得上他遭受过的背叛痛苦吗? 既然这个世界不欢迎他,为什么又要叫他诞生,活着受罪! 他从没想过要去伤害谁,一直努力活着,努力让自己活的脊骨挺直,不给人惹麻烦。 但所有知晓了他身份与命格的人依然离他而去,将他当作玩偶来摆弄。 摆布他的人生,摆布他的爱情,到最后是他的心智。 ——一直以来,只有我一个人。 ——谁也不能相信,谁也不要相信。 ——好痛啊好冷啊,我活在天上,却如置地狱。 ——为什么连死也死不了? ——既然不让我死,既然让我保留神智,既然要我清醒的看着自己被毁,我就让这世界陪着我一同毁灭! ——欺骗、谎言、贪婪、掠夺、伤害! 统统的一切由他来终结! “既然你们那么害怕我所带来的命数,就让我成全你们的恐惧,我会亲手带来毁灭,毁灭一切你们珍惜的爱护着的东西。” 魔子,呵!我即魔王! 若天道不能给我公平,我就毁了这不公的世界,来打造我要的公平! 是你们先对我不公,既然如此,也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公。 微笑逐渐扩大,焰火熊熊,就在要燃烧尽一切的时候... “唧嗷~” “唧嗷嗷!” 稚嫩的宛若雏鸟的鸣叫,那是他被囚禁之时,陪伴着他的一个个夜晚里,属于他体内孩子的叫声。 那么孱弱,那么无辜,那么可爱... 若他所遭受的一切是因他这罪恶之身,那他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 “阿爹,阿爹~” 血肉模糊的一团,低下头时,就在他手中蠕动蹦跳。 泪水顺着嘴角苦涩的滑落,即便是他身死时也不曾掉过的泪水。 在外人眼里看来丑的不可思议的一团,在他眼中却是这天底下最可爱的孩子。 “唧...唧嗷~” 小小的一团努力吐出粉嫩的舌头,去舔卫遥下巴上挂着的泪珠。唯一不会害怕他恐惧他的孩子。 选择成为他孩子的孩子... “你后悔吗?选择了阿爹。” 卫遥沙哑着捧起那肉色一团身上疏疏拉拉几根毛的幼崽。 “喜欢,喜欢阿爹!” “不要骗我,选我当阿爹,是你没的选,是吗?” “阿爹~最喜欢阿爹了!阿爹不要难过,等我出来,就帮阿爹打跑坏人!” “可是阿爹亲手杀了你啊!” “阿爹呼呼,不痛,不痛...” 没有我这个观念的幼崽,满心满眼只有面前这个即将毁天灭地的厉鬼。 哪怕是残暴的厉鬼,那也是他的一切! 模糊扭曲的视野中,卫遥想到了他与蔺霜澜的初遇。卖萌讨好趴在他膝盖上陪伴他的那只大雪豹。 心弦被触动的瞬间,他动了心,从此万劫不复。 如果...一开始没有遇到就好了。 我当我的玩偶,你成你的仙君。 一切都是错误的... 不,我不甘心啊!为什么是错,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要扔下我,为什么...要推开我!蔺霜澜!!! “唧嗷!” 卫遥低头,抱紧怀中的幼子。 “对不起!” 顺着血痕落下的,终于不再是粘稠的鲜血变回了晶莹的泪珠。 饱含着无尽爱怜与珍重的泪水,落在那狰狞可怕的一团身上,幼崽也终于露出毛茸茸可爱的一面。 乖巧趴在父亲的怀里,仰着秀气的小脸蛋,睁着无助可爱又单纯的湛蓝色眼睛。 怀中的厉鬼逐渐平复了下来,空夜只觉得自己身为一只狐妖却也快被吸干了。 他面无血色,满脸汗水,可看着倒在自己肩上已恢复成原状的鬼魂,终于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