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万劫不复甘如饴

    “洛家寨拒不入葬，之前侍奉洛寨主的一名老仆人便疯了，不知道为何就念出了这首童谣。洛家寨原本想要拘着她，可是还是被那位老妇人逃了出来，将这首童谣传了出来。此后，黑色曼陀罗滋生，镜花城陷入了困境，直到半个月后，才波及到整个西宁之地。”

    思及此，洛水月望着洛夫人离去的背影，心间涌上了一股深沉的疑虑。

    当洛水月望向案上的铜镜时，那之前出现在铜镜中的那一朵黑色曼陀罗，却消失不见了，洛水月感到隐隐不安。

    她隐去了身形，出了院子，跟在了洛夫人身后，只见洛夫人将碗筷交给了下人，吩咐下人洗干净后，便只身一人来到了灵堂。她把看守灵堂的下人打发走后，来到烧纸钱的火盆旁，跪了下来，将藏在袖口里的那副画拿出来。洛水月认出了那便是阿娘从她那里拿走的画，阿娘拿走那副画，如今又出现在此处，是想做什么？

    接下来，洛夫人便将那副画，抛进了火盆里面。洛水月旋即施了偷梁换柱的法术，在那副画还没有完全烧掉之前，将那副画，偷梁换柱。洛夫人并不知道，她最终烧掉的，是洛水月换掉的一副空白的画，而真正的画，已经到了洛水月手中。

    洛水月原本想要马上离开此处，毕竟身为女儿，她跟踪偷窥自己的阿娘，已经是大不敬之罪了，可是当她走之前，却分明听见她的阿娘跪在火盆前，双眸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盆，喃喃道：

    “既然走了，就好生安息吧！莫要打扰家里人了。行么？”

    当洛水月回到自己房间时，手中紧紧攥着那副烧了一角的画，她脑海中还一直浮现着灵堂中洛夫人烧掉画的那一幕，还有她说的那一番话。她思绪烦乱，阿娘所说的话，难道是对祖父说的吗？可是，为何她却感觉并非如此？

    她连忙摊开来那副画来查看，只是烧掉了边边的角，画的内容依然完好无损，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松了一口气。然而，在那烧毁的那一角旁边，却多了四个字，那四个字，书写得并不工整，字体歪歪扭扭，就像小孩子一开始练字一样，可是无论如何都是看的清写的是什么。只是当她看清那四字内容时，却心乱如麻，张皇失措。当她再度望向铜镜时，那一朵黑色曼陀罗又重现于其中，只是此次的黑色曼陀罗，相较于第一次见到的，愈发黑色欲滴，触目惊心。她紧紧攥着那副画，直至将其揉皱了，那突然冒出来的四个字，仍然无法掩盖。只见那上面写着：

    镜花水月。

    霍重华手持九难，来到古月歌所在的客房外。隔着房门，他能够听到里面之人正抚琴弹奏，那首曲子的旋律，早在十几年前，便深深镌刻在霍重华内心。只是十五年后的曲子，曲调旋律更加通畅，看来，他是真心在创作此曲。

    就在此时，琴声戛然而止，里面传来一声：

    “九儿，是你吗？”

    霍重华垂下头，推开门。只见古月歌正盘坐席上，那九难正置于案几之上，虽然琴声已停，但仍手不离弦。他笑脸盈盈，问霍重华：“九儿，这首，如何？”

    霍重华来到古月歌对面，跪坐下来，凝视着九难，道：“很好听。这些年，你一直都在创作此曲？”

    古月歌点了点头：“是，我答应过，要为你谱曲。”

    霍重华微微垂眸，缄默无言。

    古月歌漆黑的眼眸盯着霍重华：“你来找我，应该还有要事吧？”

    “是。”霍重华将与君呈现在古月歌面前，对着剑身施了法，下一刻，剑柄处的五行图案，隐隐散发着红光。

    “这是？”古月歌问道。

    霍重华：“剑有红光，魔之征兆。”

    古月歌盯着霍重华的双眸眨了眨眼，一言不发。

    霍重华淡淡道：“你可知，仙剑此等反应，是在遇到你之后，才有的。只是剑的反应，被霍某隐藏起来了。”

    古月歌将双手轻轻按在弦上：“所以，九儿是在怀疑月歌了？”

    霍重华微微握住剑身，抬起眼眸，与古月歌相对而视，径直道：“十五年前，那消失的宅邸，若非有高深的道行，是不可能将房屋整座移走，不知月歌公子，是出自哪家仙门世家？”

    古月歌深邃眼瞳，与霍重华清冽的眼眸，相互对视。果然不愧是上等仙器，连太子殿下的藏龙香都隐瞒不了。加上他弹奏九难施展的法力，已经是魔界之法，过了意欲期，他的魔气难掩。

    古月歌没有马上回答霍重华，而霍重华自然也在等着古月歌的答复。就在两者相持不下时，水山和摩柯找上门来，看两人神色匆匆，而摩柯则慌慌张张道：“师兄，你果然在月歌公子这里。”

    霍重华旋即起身，问：“发生什么事了？”

    摩柯连忙道：“锦瑟仙子不知所踪。”

    水山急切道：“是，我们刚刚去师姐房间里找师姐，可是发现她不在房间，全寨上下都找遍了，我们甚至用了昆仑通灵路，都联系不上师姐，重华仙友，月歌公子，求你们，帮帮我们。”

    霍重华望向了古月歌，虽然没有言语上的交流，可是眼神之间，早已交谈了无数次，现下，有更加紧迫的事情，而至于古月歌，只能暂缓再说了。

    古月歌道：“先去仙子姐姐的闺房。”

    当他们赶到洛水月房间时，只见水川、水玉和水心都焦急地等候在那，见古月歌和霍重华赶来，心也便放下了一半。强盗沟那一战，两个人，冥冥之中，已经在他们心目中留下来举足轻重的印象。

    古月歌盘坐于案前，将九难置于案上，他没有马上弹琴，而是望向了霍重华。霍重华微微垂眸，避开了那灼灼目光，敛住手中仙剑气势，隐藏起那散发的红光。

    原来，两个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如此心意相通。无须言语交流，便可心领神会。

    古月歌指尖拨弄，一曲潺潺流出。他之所以不弹自己的曲子，是因为他想入洛水月的幻境，必须要用她的曲子。而且，最重要的是，洛水月的曲修赋予了他新的弹奏灵感，值得一试。

    就在他入境那一刻，霍重华的眼前之景，也随之变化。果不其然，是古月歌的操控，让他也入境了。霍重华的神识，在古月歌的牵引之下，跟随着古月歌的步伐和旋律，行走在九难幻境中。事到如今，霍重华已然无法去判断，甚至是纠结于两个人之间的联系，或许，从始至今，他霍重华，便早已被古月歌，牢牢掌控在手中了。

    眼前之景，还是洛水月的闺房，只是其他人却不见踪影，只剩下一袭水蓝色倩影，那便是洛水月。从他们离开后，洛水月看见墙角落处的那副画，她拿着画，走到了院落，之后洛寨主洛夫人便过来了，和洛水月叙旧，洛夫人最后拿走了那副画，并且丢在灵堂的火盆烧掉，并且说出来那句话，那句不仅令洛水月心有疑虑，甚至让古月歌和霍重华，都心生大惑的话。只是原本应该被烧掉的画，却被暗中跟随的洛水月施展了偷梁换柱之法，那副画被洛水月拿了回来之后，便是看见了那副画莫名多出了那四个字。当古月歌和霍重华看清那四个字时，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之后，他们能感受到，在镜花城西边，有一阵靡靡之音，竟然在无意间和自己弹奏的，有着曲境相通之意，异曲同工之妙，在那处，黑色曼陀罗花海遍地，弥漫着死亡和绝望，以及，颠沛流离的爱。

    入境结束后，古月歌和霍重华相对而视，当漆黑深邃的眼瞳对上清冽淡漠的眼眸，两双眼眸的视线交织在一起时，他们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完全一致。

    在洛水月房间内发现的画。

    洛寨主和洛夫人前来探望洛水月，叙旧时说过的那些话，儿时的回忆。

    洛夫人将那副画烧毁时说的那一番话。

    还有，洛水月拿着那副画后所引发的一系列猜想。

    直至最后，洛水月拿着那副画，直接出了房门，离开洛家寨。

    甚至更久的，在强盗沟墓地所见所闻，那片黑色曼陀罗花海，那片破碎的铜镜，那片一望无际的水潭，还有那一轮映照在水潭中的明月……

    古月歌的目光愈发深沉，他面色肃然，唤了声“九儿”。

    那一瞬间，所有寓意，几乎被霍重华心领神会。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他们一起，并肩作战的时候，明知万劫不复，却甘之如饴。霍重华垂下了头，道：“是！”

    下一刻，霍重华便来到了院落，望向了房间窗户里面案几之上的那面铜镜，而铜镜中，果然有一朵黑色曼陀罗，黑色欲滴，瘆得慌人。这一幕，和幻境中的那副画，完全一致。而古月歌则缓步行至窗户旁，望向窗外院落中的霍重华。霍重华看到古月歌，便朝着他点了点头。古月歌领会其意，他回过头，看向了铜镜，铜镜内，一朵黑色曼陀罗，呈现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