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兵荒马乱顾九心

    封永帝寿宴，顾九站在宾客席间，遥遥凝望着远处台上的墨衣男子。墨衣男子的琴很特别，为玉石所制，而他的左手却套上了一个黑色手套，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能够自如弹奏。在场之人的目光皆被此男子吸引了，不仅是人，连同琴声都有着难以描述的吸引力，让人无法忽视。

    顾九望着墨衣男子，恍若间，似乎看到了梦境里一直萦绕的画面，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他也是这般站在山间，仰望着那名身穿墨衫的男子，坐在山崖上抚琴弹奏。月华如练，犹如挽歌，真实和虚幻的画面交织在一起，顾九甚至快分不清哪个才是现实，哪个才是梦境。

    弹奏间，墨衣男子似是抬起头望向人群中，虽然相隔甚远，可他遥遥相望的眼神却似乎直接注视着顾九，那浩瀚星眸，深邃凛冽，将顾九的心弦，撩动得兵荒马乱。

    会是他吗？会是他吗？

    顾九在反复问自己，可当他回过神时，墨衣男子的演奏已经完毕了，他抱起琴，朝着封永帝深深一鞠，旋即离开了表演台。

    表演者离场，可所有人却还意犹未尽。这时，封永帝问封君临：“临儿，刚才那位琴师，可是忘月轩的月华先生？”

    封君临起身回道：“回禀父皇，是的。”

    此言一出，朝中一些大臣皆惊叹不已。

    就在顾九不明白为何这些人如此反应时，太子殿下封君昊却在旁幽幽道：“二弟果然不一般，这忘月轩的月华先生可是帝都城这一两年最受欢迎的乐师，其琴声治愈心灵，听一曲胜良药。很多人慕名而去，却只能无功而返，因为这位月华先生行踪不定，就连忘月轩的人也不知其所踪。”

    有大臣叹道：“看来，老臣这下可是沾了陛下和二皇子殿下的光了。”

    当下便有人附和：“是啊是啊，谢陛下恩典，谢二皇子殿下。”

    众位大臣皆默契起身，异口同声道：“谢陛下恩典，谢二皇子殿下。”

    封永帝则笑盈盈道：“好，临儿此番布置寿宴有功，赏！”

    封君临跪谢隆恩：“儿臣谢父皇。”

    顾九虽然被这位月华先生分散了注意力，但是他仍然能够看得出在场某些人微妙的变化。看来，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了。

    封永帝寿宴结束后，顾九匆匆忙忙跑到表演台幕后，刚刚在寿宴上离得太远了，他想近距离看看月华先生，可当他到了那里，却没有看见月华先生的半点踪影，反而是他的到来，让在场的一些人为之震撼。他们认出来了他就是传闻中的顾九，也知道了此番封永帝大寿，亦邀请了他。可是这样谪仙般的人，却在此时变得如此慌张，这倒是令他们大开眼界了。

    白雨桐跟了上来，问到：“九爷该不是要找那位月华先生吧？”他从月华先生表演时就注意到了自家表哥不对劲了，连忙紧跟而来，却看见了顾九如此失态的一幕，让她难以理解。

    顾九没有答话，只是沉默应对。白雨桐知道，他这是默认了。她没有询问其原因，因为他知道，只要是顾九不愿意说的事，任凭她如何问，都是问不出来的，从前是，现在亦然。她只道：“月华先生出自忘月轩，或许可以去那里找他。”

    白雨桐的分析，也让顾九重新镇定下来。也对，既然知道月华先生来自何处，又何必急于一时半会？顾九心中暗自嘲讽自己，当真的乱了方寸。

    顾九不知，在另一处他看不见的角落，墨衣男子正看着他，眼中无限柔情。与此同时，一名女子悄悄来到他身后，也伸长脖子和他望着同一个方向。墨衣男子见罢，抬起手，冷不防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啊！”女子皱着眉头地看着墨衣男子。

    “看够了没？”墨衣男子道。

    女子鄙夷不屑：“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帅气哥哥！”

    女子口中的帅气哥哥，便是古月歌，而女子便是伏天娇。

    古月歌在伏天娇清理门户洗刷冤屈当上天山掌门后，便独自一人悄悄离去。他用九难四处追寻霍重华的第三世历劫，耗费千辛万苦终于找到霍重华的第三世，亦是如今身在帝都城的顾九。因为之前墨临渊历练，他浪费了太多太多时间了，他错过了霍重华前两世的孟博和沈放，这一世，他绝对不可能再让他独自一人承担。他要陪他一起面对。

    只是令古月歌万万想不到，他最终还是来晚了，他错过了顾九的前几年人生，而那前几年中，顾九经历的那些求而不得，让他的心更加煎熬。这是他的人，经过一次又一次的结契后，他终于能够肯定，霍重华就是他血引结契的对象，他们两个人，注定要生生死死纠缠在一起，谁也不能阻止，谁都休想阻止！

    伏天娇伸长脖子望着顾九的方向道：“人都走远啦……”

    “走吧，回去睡觉。”古月歌轻轻拍了拍伏天娇的肩膀。

    伏天娇嘟着嘴：“不要嘛，我还想着去哪里吃夜宵呢！”

    古月歌惊道：“不是吧，我说掌门大人，您今天皇帝陛下的寿宴可没少吃吧！”

    伏天娇更惊：“那些是正餐，不能算的。”

    古月歌无可奈何：“好好好，本尊陪你去吃吧。还不快走，晚一点店面都关门了。”

    “好啊！你等等我嘛！”伏天娇屁颠屁颠跟上去了。她永远不会忘记，在那天他们三人喝得酩酊大醉，她醒来后就没有看到古月歌了，她问修阡陌，修阡陌告诉她，你帅气哥哥去追寻真爱了。

    “真爱？”伏天娇不明道。

    “是啊，一个和他纠缠了两百多年的男子，他此番出魔界，也是为了他。”

    伏天娇难以置信：“男子！”

    “是啊！你帅气哥哥喜欢的人，是一名男子。”

    伏天娇万万想不到，古月歌竟然喜欢的是男子。

    修阡陌心如明镜，他直截了当地说：“修某知道，你一直喜欢你帅气哥哥是吧！”

    “漂亮哥哥……”伏天娇羞红了脸，手中紧紧拽住衣袖，一脸被戳穿秘密的尴尬。

    修阡陌唏嘘不已，一脸忧伤：“哎，没想到我修阡陌千年美狐，妩媚众生，居然入不了娇儿妹妹的眼。”

    伏天娇急了：“漂亮哥哥，娇儿绝无此意，娇儿只是……”

    修阡陌哈哈大笑：“哈哈，漂亮哥哥逗你玩呢，你放心啦，在漂亮哥哥心中，你永远是妹妹。”

    伏天娇一愣：“所以，他也只是把我当成妹妹是吗？”

    修阡陌明白“他”所指何人，他摇了摇头，叹道：“仙与魔，正与邪，他们纠缠了数百年，注定是个解不开的结，也注定，要一直纠缠下去了。”

    当日修阡陌的一席话，伏天娇直到如今还一直记着。她终于明白，古月歌其实早在五年前，她被同门冤枉那一年，也正是古月歌出魔界那一年，就应该去追寻心尖人的下落。不过是阴差阳错，在天山救了她，为了数百年前的故人情义，才帮助她完成进阶修行，一直等到她出关，直到大仇得报冤屈洗刷才放心离开。

    她很感激古月歌和修阡陌为了帮助她所做的一切，也愧疚古月歌为了她而耽误的那五年时光。她花了很多时间在天山站稳脚跟，安排一切事宜，确定不会有任何变故后，才追寻古月歌来到帝都城，花了一番功夫说服古月歌，以月华先生琴童的身份留在他的身边。

    不过，伏天娇此举也不是为了死缠烂打，她很珍惜和古月歌的兄妹之情。她只想来亲眼看看古月歌的心尖人，她很好奇，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让古月歌心心念念了数百年，也希望自己能够尽到一些绵薄之力，帮到古月歌。

    顾九让白雨桐在一处等候，他去向封永帝辞行。实际上他心知肚明，这一次现身相见，封永帝也绝对不会任其随意离开，既然如此，还不如识时务者为俊杰。寿宴散场后，他被封永帝派来的内侍带到了养心殿，那是封永帝的寝宫。内侍将顾九带到养心殿内门口后，便自觉退下了，留守在不远处。顾九环顾四周后，自行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偌大的养心殿，原本随侍的宫女太监皆被屏退，只有屏风后面的浴池中，一位赤身沐浴的男子，加上殿内一股浓浓的药味。

    顾九见罢，在屏风外深深叩拜：“草民顾九，参见陛下！”白天仍然精神矍铄参加寿宴，入夜便需要药浴来治疗，一切都不言而喻了。只是顾九没有想到，封永帝居然会毫不避讳让他看见这一幕。

    封永帝道：“起来吧。”

    “谢陛下！”顾九起身后，没有半点僭越之举，仍然恭恭敬敬地站在屏风后，垂首看着前面的地板，等候封永帝吩咐。

    封永帝冷不防来了一句，“让朕猜猜，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吧！”

    顾九心头一颤。

    封永帝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隔着一道屏风的顾九，继续说道：“让朕猜一猜，你现在是否在想，如今朕的身体状况，果然如‘墨月雪华’所调查到的一样，抱恙已久，久病缠身？朕所猜的，是也不是，顾九，九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