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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7 章 逃生

    洞穴内的毒箭忽然停止了攻击,像是听取号令一般慢慢的缩回了石壁的空洞之内。

    就在此时,盛澈耳畔听到了不远处洞口石门松动的声响。

    “杨觞,石门开了!”

    只见杨觞背对着自己,右手持剑从上至下一剑贯穿了那母株的藤桩,一股殷红发黑犹如血水一般的毒汁汩汩从桩中流出,自杨觞脚底蔓延开来。

    那些覆在墙壁里的藤蔓顷刻间有了动静,犹如闻到猎物踪迹从石壁的孔洞中探出头来,缓慢谨慎的朝着地上的血水缓缓爬去。

    杨觞并未多做停留,扶起盛澈立刻拖着人往外走,恰好与那些疯狂涌入山洞最深处的藤蔓东趋西步。

    一出洞穴,盛澈立时脱了力一般坐在了地上。

    迷障里的浓雾并未消散,却已然没有了致命的危险,她往洞里望了望,惊奇道:“这蚀面花怎么还自相残杀哪?”

    话语间,只听见几滴微小的滴答声,她循着声音定睛一看,顿时慌了神。

    “你受伤了!”

    她爬起身想要查看杨觞手上的伤势,被他顺势躲开。

    “小伤,无碍,我自己用剑划的伤口滴在了母株的主藤上。”说着撕下一道袍角迅速包扎起来:“你刚才问为何这些毒藤会自相残杀,是因母株吸了我的血,我再将那母株剖出个伤口,那些嗜血的毒藤便会以为那是人血,我只是将那母株作为了血引。”

    “确实是个好法子!”盛澈看着他那包扎好的伤口,又道:“不过砍了那母株不就成了,白白挨了一剑。”

    “那我们还怎么出的来,我们平安出来之前那母株不能死。”

    盛澈对杨觞的话深信不疑,却还是觉得心有不安,她撑起近乎脱力的身躯,挥了挥眼前的雾气。

    “总之咱们算是死里逃生了,赶紧下山,你手上的伤得好好包扎,不可如此糊弄。”

    杨觞将左手垂在身侧,淡淡道:“军营之中有医官,最是会处置这种皮外伤,你我确实应该赶紧下山,我怕朗月明在这山上还会再设陷阱。”

    说着便带上盛澈径直往他来时的路走去。

    入夜,仰止峰上漆黑一片,夜幕几乎将一切吞噬,唯有头顶的月光皎然,洒下余晖照耀来时的路途。

    杨觞依旧带着盛澈先上了峰顶,又从峰谷直接越过的迷障。

    其间,他到达峰顶之时曾在一处无名孤坟处拜了三拜,说是致谢,盛澈不明其意,却也跟着很有诚意的跪下叩了三个头。

    因其下的山道在仰止峰背面,所以错开了上山的暗卫,不过他们燃着的烽火远远看过去由山底一路蔓延上了山腰,应是还在奋力营救。

    盛澈站在山脚下,终于敢深深的吸上一口带着霜雪与枯木混杂的凉气,不过只那么一口,就冻的她猛咳了一阵。

    杨觞站在她身侧并未有任何动作,待她缓过劲来,只催促她赶紧与暗卫汇合。

    盛澈瞧了一眼身侧袖手旁观的人,轻哼了一声:“亏我来时还给你买了烤红薯,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板着一张脸。”请下载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杨觞不答,只回头淡淡的朝她笑了笑:“那应该是吃不成了。”

    “当然吃不成了,”大雪下了多日,脚底下的白皑积了一尺来厚,盛澈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他身后小声嘟囔:“这会儿子不得冻成冰坨子了,不过没事,等我下次遇到了再给你买。”

    与自己两步之遥的人步履有些急促,像是要尽快带她远离这座吃人的险峰。

    盛澈追赶不及,只好在背后叫唤:“杨觞,你走这么急干嘛,等等我呀。”

    只是这么一句话,杨觞果然站住了脚,徐徐回身见盛澈正弓着背双手撑着膝盖喘白气。

    “小九,你是从何时开始不再喊我阿觞哥哥的?”

    盛澈一愣,直起身看他。

    只听杨觞又问:“是自从当了总舵主,需要在手下面前有威严开始?”

    盛澈气鼓鼓道:“不,是那次输给你之后,你偷偷顶了我的名号去主父韫那老疯子那里送死开始!”

    杨觞站在原地细细回想,似乎确实是他从主父韫的峡谷中死里逃生回来后,盛澈便再不如此称唤他了。

    严冬的冷风将一片残雪吹落到杨觞乌羽一般的睫毛上,那一丝凉意透过薄薄的眼皮令他格外清醒。

    “再喊一次。”

    山林长风贯入,盛澈没太听清:“你说什么?”

    “再喊一次阿觞哥哥!”杨觞晶莹的眸子中似乎泛着光亮。

    盛澈静默几息,措开目光看向四周:“不喊,我都多大了!”

    说着提步往前走:“快走吧,看这天色,估计又要下雪了。”

    两人擦肩而过,带着一股淡淡的绿蓝香气,盛澈背后的发丝也跟随着步伐的行进吹散在空中。

    杨觞向来挺拔的双肩颓然下落,看着那袭他守护多年的背影,眼眶灼热。

    他们很快与山脚下留守的人马汇合,暗卫远远瞧见狼狈而归的两人,立刻急呼着朝正在再次上山的暗卫喊话,不过多时,凌与枫便从山上赶了下来。

    “你们可否受伤?”凌与枫神色焦急万分,顾不得身旁的属下在场责备道:“如此危急之事,你为何不能等我的人马赶到,非要只身涉险!”

    “就算我等到你们,也是多几个人送死,都几个时辰了,你们的人走出迷障了吗!”盛澈说着环顾四周,并未瞧见那道熟悉的身影,顿时松了口气。

    “陛下被东吁使节拖住了脚步,还不知你遇险之事。”凌与枫看着他二人衣着脏污落魄,便猜测得到他们在山上定然也是历经了千难万险。

    盛澈循着凌与枫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裳,早已被乱石枯木刮擦的破烂不堪,再看杨觞,并未比她好上多少。

    她眸子不经意定在某处,当即伸手将杨觞不小心露在衣襟外的平安扣塞进了他的衣领里,动作自然流畅,一时间连杨觞都没来得及反应。

    “东吁使节?”盛澈顺手轻轻拍了拍杨觞胸口衣料下那块放置完好的平安扣,冷嗤一声:“果然是建承王在帮她,两个狗东西!”

    凌与枫以手掩唇轻咳一声,继续道:“我派去的第一批暗卫全都因中了毒障昏迷不醒,方才将那批人救回来之后有人说那毒障里入了夜遍布毒虫,不知从何而来,你们可否遇到?”

    “并未,我们是从山顶的另一侧越下来的,那处山坳有清泉,流水恰好稀薄了毒气,”杨觞单手背在身后看了眼天色:“既然我们已经逃出来,就不要在此地久留了,还请凌大人尽快带小九回宫,以免陛下担忧。”

    杨觞行事向来稳妥周全是凌与枫早已了解之事,不过最后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还是有些令人意外。

    “你和我们一起回城吗?”盛澈问道。

    “不了,”杨觞道:“这里离军营近一些。”

    盛澈不多加劝阻,杨觞向来有自己的主意。

    暗卫牵来了两匹骏马,其中一匹便是被盛澈留在山下的三千里。

    众人纷纷上马,走至岔路口便要各奔东西。

    盛澈牵着缰绳往前行了百十步,忽然勒马回身,朝孤身一人往军营方向去的那道素白身影高喊:

    “阿觞哥哥!”

    阒然的冬夜黑暗困顿,那道清隽孤寂的白衣身影蓦然回身,朝一行举着火把的光亮处看去,似乎在确认方才那声音是否是他臆想出来的。

    盛澈在火光的照耀下,确信杨觞看得到自己,脚下微微用力从马镫上站了起来,将手高高举过头顶挥了挥,声音划破漆黑的长空传出去很远。

    “阿觞哥哥,过几日找你看日出啊!”

    两人方才劫后余生,她明白杨觞为何忽然想要她如此称唤他。

    自小,杨觞便甚少要求她做什么,就是如此,才让她觉得,在众人面前喊出来才更为郑重。

    当年整个十峰九座的人都知道她有一个哥哥,与她形影不离,与她并肩作战,与她冲破艰难险阻保下了送青山。

    只不过那些人如今都不在了。

    所以她现在要所有人知道,杨觞是她最亲近最敬重的人,她要所有尊敬她的人同样敬畏杨觞,敬畏她的哥哥。

    郊外林间的深夜太过昏暗,其实并不能看清远处人的神情,但杨觞似乎看到盛澈此时正在朝他笑。

    一如从前他从送青山脚下给她买来小玩意;

    老寨主罚她抄书时他偷偷帮她抄录;

    他从南疆给她牵来矮脚马;

    他用红泥在青竹林里为她埋下许多坛秋露白

    ……

    她都会笑眼弯弯的跟在他身后喊着阿觞哥哥真好。

    杨觞也高高的挥起手,不管她看不看得到。

    半路,大学果然纷扬而下,一众人马缓慢的行进在积雪纵深的林间小道中。

    盛澈与凌与枫并肩而行,许久不言。

    其实只是凌与枫单方面的沉默而已。

    “怎么,看我与杨觞如此亲密,替你主子不忿?”

    盛澈望着幽幽长夜,直接戳破了凌与枫的心思。

    凌与枫先是一愣,继而道:“臣不敢。”

    “得了吧,你但凡私下自称臣的时候都是因为对我有怨言。”盛澈顿了顿,又道:“我年纪虽不大,但也算历经世事,这么精彩的十几年,都是杨觞和正尘陪着过来的,他们俩就是我在这世上的至亲手足,旁的人比不了。”

    “那陛下哪?”

    “陛下?”盛澈好生想了想:“他不是我的至亲手足,他是我喜欢的人,但即便我再喜欢一个人,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利用我的亲人。”

    说着侧目看向凌与枫:“你家陛下比你想的通透,若不然怎会允许杨觞和正尘留在我身边。”

    “或许是因为陛下太过在意你,所以才会一再的让步,这却不该是你得寸进尺的理由。”

    “在意与否有何重要,得寸进尺又能如何,只要他心甘情愿,便算不得委屈。”说着,她侧目冷笑道:“赵倾城作为一国之君都懂得让步,而你却没学上你主子十之一二。”

    盛澈的嘲讽很是明显,凌与枫手指攥紧缰绳,半晌,问道:“那我要如何让步,才能让他回到我身边?”

    她呼出一口白气,也算没有白白提醒:“赵倾城自始至终都知道我想要什么,你呢?你可知冯和槿心里的想法?”

    “我……”凌与枫声音艰涩:“我想知道,但我如今又能从何而知?”

    “自己想,是我与他朝夕相对了还是赵倾城将他从战场捡回来了?有些结只有自己亲手才能解的开,法子已经告诉你了,想明白了再来找我,到时我万一大发慈悲指不定就告诉你冯和槿人在哪了。”

    凌与枫骑着马沉思许久,坚定道:“我一定会将他找回来的。”

    雪越下越大,一行人前进起来也很是缓慢,冷冽的月光映在皑皑白雪之上,将前方路途照亮的如熹微初晨一般,只不过再往野林中延伸而去,又一寸寸黯淡下来。

    两个人就此打开了话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今日之险,直到盛澈随口说了一句,将他们困住的机关山洞,名为胭脂煞。

    “胭脂煞?”凌与枫声音拔高了些许,惊奇道:“朗月明造出了胭脂煞?”一只老乌贼的女悍匪皇城流浪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