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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7 章 祭奠

    盛澈猝然转身,与此同时手已拔下发冠上的簪子甩出击落抵在顾牧和颈间的长剑。

    苍凛应声坠地,顾牧和脖颈上却已血红一片。

    盛澈慌乱上前一把捂住他的伤口,却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好在没伤至气道,还有得救。

    风兮寒被冯和槿从护城河别院请去顾府时,并未料及自己此行会见到盛澈,陛下虽准他入宫继续为夏婕妤医治,却已不再允许他靠近交泰殿一步。

    他知道,即便如此,也是盛澈费心求来的。

    两人多日未见,并未多言,风兮寒仔细为失血过多的顾牧和包扎止血,待他苏醒过来,自觉与冯和槿一同退至房外。

    顾牧和伤在喉间,当下无法言语,只是倚在榻上静静听盛澈说话。

    “你我之间无关乎原谅与否,我只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而已,很可惜,你并未打算告诉我。”她说着,自嘲的笑了一声:“我甚至活的前十九年,连自己是谁都没弄清楚,我爹竟也瞒着我。”

    她看向双目又渐渐殷上血色的顾牧和,语气不满:“你们是不是觉得瞒着我的身世是为了我好?自以为是。”

    顾牧和摇摇头又点点头。

    盛澈不明其意,目光落在那素白中隐隐透出血迹的棉布上,深深吸了口气,不忍道:“你是这天底下唯一晓得我娘葬在哪里的人了,你自尽了谁带我去祭奠我娘?”

    顾牧和愣住,一颗滚烫的泪珠自他漆墨色的眸中流下。

    盛澈心生触动。

    “那幅青鹤欲飞图其实是你画的吧。”

    顾牧和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局促,缓缓点头。

    盛澈笑的很是无奈,上一辈的恩怨情仇果真比她想的要复杂。她这种人,连赵倾城一个都对付不来,便就不去自不量力的窥探父辈们的过往了。

    “我爹说那副青鹤图是我娘最喜欢的画,被他挂在了送青山的书房里。”

    顾牧和看向她的眼神滞住,嘴唇张合,似是有话要说。

    盛澈复又郑重道:“我爹娘一定将你视作出生入死的挚友,视作最尊敬的兄长,才会如此珍重那幅画。”

    当她毫不犹豫的出手击落顾牧和手中的长剑,当她看到那刺目的鲜血自他颈间流下时瞬间的慌乱,她才恍然发觉自己并无资格替她爹娘去向顾牧和质问什么。

    ……

    待盛澈跨出门槛时,看到了等候在外的冯和槿和并未离去的风兮寒。

    风兮寒从正尘口中事无巨细的打听到盛澈在西昭的经历,却并未主动去见她。

    盛澈朝冯和槿询问:“我在宫外逗留这么久,想必陛下已经派人来了。”

    “接娘娘回宫的马车已停在府外。”冯和槿如实回禀。

    盛澈转头,语气如常:“走吧风师兄,正好与我一路回去。”

    风兮寒不言,默默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盛澈并未回头,可那一轻一重的脚步声依旧扰动着她的心绪。

    直至二人上了马车,风兮寒依旧那副风云不扰的模样,淡淡垂目,周整好自己膝头的袍摆,等着坐在对面的人开口。

    他知道,盛澈有话要对他说。

    “风师兄,是我对不住你。”盛澈目光落在他已经错过医治时机的右腿上,又忍不住移开。

    风兮寒甚少露出笑意:“莫要自责,我其实有自己的私心,不止是因为九爷。”

    “为了樱宁?”

    风兮寒默默点头,毫不迟疑。

    他虽不善言辞,却是个坦荡之人。

    盛澈正欲再说些什么,只听风兮寒问:“九爷可还信我?”

    盛澈明白,风兮寒从未有过害她之心,站在时下境地往回看,自己甚至想要感谢他。

    “风师兄做的是对的,我与他之间本不该有任何牵扯,若我当时听劝的话,杨觞或许……”

    “过去了,”风兮寒轻声道:“九爷该往前看。”

    盛澈嗯了一声,将接下来要说的话统统咽回了肚子里。

    勤政殿中,暗卫禀报皇贵妃已安然回宫,赵倾城这才稳下心神接着批阅奏疏。

    驻守在西昭的蒋岱上奏,西昭王都被攻陷之后,西昭各处封地的藩王势力意图叛乱,想要另立为王的人不在少数。

    在赵倾城决议攻打西昭的时候就预料到了有此后果,想要一举收复整个曾经辉煌一时的国家,又岂是一蹴而就之事。

    接下来西昭各封地的起义还有的要镇压。

    至于眼下要做的……

    盛澈回宫不久,小福忽然跑着过来高声禀报,陛下驾到。

    不怪他如此没规没矩,陛下已许久未踏足过交泰殿,如今冷不丁一来,倒让人慌张。

    盛澈正由着惜错伺候换好衣衫,挥挥手朝气喘吁吁的小奴才说接驾便是。

    见天色已晚,惜错当即吩咐奴婢们收拾内殿,盛澈却道:“不用了姑姑,陛下不留宿。”

    惜错并未多言,担忧的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往正殿走的人,默默叹了口气。

    盛澈老老实实站在正殿中等着,赵倾城踏进殿门时,驻足了片刻,目光自上而下复又落在她的脸上。

    盛澈有些纳闷的抬手摸摸自己的脸,这几日她吃好睡好,面色红润,出宫穿的男子常服也已更换,并无任何不妥,但赵倾城皱着眉头打量自己的眼神,倒让她觉得自己哪里有古怪。

    她垂下手臂躬身行礼:“见过陛下。”

    瞧不见的是,赵倾城的眉心锁的更深了。

    在等她直起身子时,人已走至面前。

    “不知陛下此番前来有何要事?”那语气规矩的让人心里发堵。

    赵倾城尽量收敛心中升腾起的烦躁,语气温和:“回京已有些时日,可想好如何处置西昭那些皇室宗亲了?”

    盛澈目色一顿,没想到他竟不是为了让自己回来随口说说而已。

    她思虑片刻:“再给我三日。”

    “好。”赵倾城应声道。

    话音落下,二人之间是一阵滴水成冰的沉默。

    赵倾城离得太近了,盛澈需抬头仰视他。

    “陛下可还有事要说?”

    赵倾城摇摇头,眼睛依旧一措不措的盯着她看。

    真是一双好看的眼睛啊,里面缀着星河,缀着日落,缀着那些无法让人揣摩的心计。

    如此摄人心魄的眼睛放在他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上,却也不算出彩。

    她从前就是被这张好看的脸蛊惑住的。

    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盛澈低下头:“陛下若是无事,便请回吧。”

    逐客令下的太过突然,赵倾城本欲张开的怀抱微微僵住。

    盛澈目光凝注在那双金丝云靴上,却迟迟不见它挪动半步。

    “我还要如何做你才会原谅我?”头顶响起一道透着疲惫的声音。

    这已经是今日第二个求她原谅的人了。

    她也很是疲惫,凭什么所有人都要她原谅,凭什么要她缺心少肺到毫无芥蒂的面对他们。

    “赵倾城,你知道我是谁吗?”盛澈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

    赵倾城微怔的神色落进她眼中。

    盛澈默默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做那个恶人。

    “赵胤封已经死了,你分明知道在利用你,我这种人留在你身边就是个祸患,你放我走吧。”

    赵倾城喉结滚动,咽下苦涩。

    “在你要去天启兵权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你在利用我,那又如何,我心甘情愿被你利用,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你没有理由再离开我。”

    “我陪你够久得了。”盛澈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带着倒刺一把插进了赵倾城的胸膛里。

    “盛澈,你非要如此践踏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盛澈闭了闭眼睛,已经无力再去辩驳什么。

    就是因为太过珍视这段感情,她才企图用到此为止来让他们二人之间得以善终。

    可那也只是企图而已,她知道赵倾城不会轻易放过她。

    “你说要理由?好,三日之后我给你一个足够我离开的理由。”话落,盛澈转身离去。

    当夜,赵倾城做了一场噩梦。

    梦中,满身是血即将身首异处的高渐云双手背缚跪在地上大笑不止,那双阴翳的眼睛看向他时尽是嘲讽。

    “赵倾城,父债子偿,你以为你能逃的脱!”

    他猛然从梦中惊醒,汗水浸湿了衣襟。

    那不是梦,是高渐云赴死前真真切切对他说过的话。

    可他为何无缘无故梦到这番场面?

    听到响动的守夜奴才循着声音轻手轻脚进来察看。

    “陛下可是醒了?如今才四更天,陛下还是再睡一会吧。”小声说话的人是春满的徒弟阿进,赵倾城认得他。

    赵倾城按按眉心,起身道:“不了,更衣去勤政殿。”

    阿进忍下嘴里的那个哈欠,赶忙将手中提灯放下,伺候主子更衣洗漱。

    大半夜的也不好打搅师父,阿进便披星戴月的跟在陛下身后去了勤政殿,本以为要学着师父平日的模样送水添茶,研磨铺陈,哪知陛下就那么坐在御案前呆呆看着那只插在青玉瓶里的枯枝,一看就是两个多时辰,直到师父睡醒上值,他都没捞着伺候。

    不过那枯枝阿进比谁都熟悉,是皇贵妃娘娘三个月前送来的蓝雪见,当时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听了师父嘱咐小心伺候换水,那花还是没过几日便开始蔫头枯萎。眼瞅着花瓣落尽,就剩几根枯枝,他便拿走打算扔掉,陛下回殿时没看到那几根枯枝,立刻大发雷霆,幸亏他还没走远,不然早被杖毙了。

    后来那枯枝便一直待在御案角落,陛下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

    接下来的三日,盛澈每日都会着常服偷偷出宫。

    冯和槿随同,暗卫及时禀报,赵倾城并未阻止,因为他想知道,她的理由是什么。

    第一日,她去罗刹院找了申屠。

    第二日她去看望了陈钧乔。

    第三日,她去了顾府,不久之后,还在告病的顾牧和与她同乘一辆马车出了城。

    当赵倾城听闻暗卫来报时,当下慌乱。

    “陛下且安心,马车停在了仰止峰下,属下们亲眼瞧见顾相陪着娘娘上的山。”一只老乌贼的女悍匪皇城流浪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