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 一
「吴招荣、张展元、何嫒...」 在床上,容知秋喃喃自语。 当他把一连串的名字念完後,睡意终於来袭。 皇子的伤药比内宫司派的药远远有效,容知秋的伤口不再痒痛,难得地熟睡。 也许身体早已习惯少得可怜的睡眠,他一大早就起来了。 由於伤势还未好,单是端着一盆热水已很吃力。他却是不露疲态,走到段玄璟的屋前轻唤他起来,却得不到回应,便轻轻推门入屋。 段玄璟仍在美梦中,容知秋细细打量他的眉眼,容貌的妖异之感因着睡脸的笑意而冲淡不少。 容知秋在皇宫里已见过不少美人,可是仍不由感叹这皮囊真是绝品,无怪其生母能独得圣宠多年。 可是皮相好又如何,白玉皮脂下的许不又是个不乾不净的? 昨晚段玄璟亲自为他上药时,容知秋心中闪过一丝惊讶。可是清早醒来後就觉得那不过是皇子收卖人心的举动。 陈央的态度已让他看出这皇子被奴才踩在身上了。他大概是怕又遭到欺凌才赶紧巴结自己。 一想及此,容知秋眼里含着十八分轻蔑。 「殿下该起了。」 段玄璟含糊地嗯一声,才缓缓张开眼睛,看到眼前的小太监,不由征了一征,失魂落魄,任由容知秋擦洗。 这位三殿下该不会是作春梦被我打扰了吧? 容知秋虽现已去势,但他进宫时与段玄璟年纪相约,虽未历情事,却也不是无知小儿。 他瞄了一下床,见其并未被弄脏,不由暗松一口气。他喜洁,可不愿沾上那腌物。 帮皇子穿衣倒费了他一些功夫。陈央只略略提过他要做的事,却没有仔细提到皇子的喜好。 他根本不知皇子该穿哪件衣服﹐便把衣服都翻出来,有些衣服都被洗得发白,有的上头还有汚迹。 那些浣衣局的宫女断不会如此粗心大意,看来见三皇子是可欺的主,便不用心做事。 他本挑了一件月白色的衣服,可是段玄璟出言提醒今日要到太学,要穿那盘领窄袖的朱服。 十四岁的少年个子长得快,朱服已经不合身了。 看来自己得去司衣房一趟。要是别人看到三皇子这副模样,定会以为我服侍得不好。 很快地,他就知道自己过虑了。 换好衣服後,段玄璟便要去舒妃请安。 容知秋之前就听别人说舒妃如何温柔大度,体恤下人。心地善良的她可怜妖妃之子,便养育这被众人厌恶的皇子。 如今一看,舒妃的确有着水乡女子的温婉可人,心地善良倒不一定。 舒妃已经在用早膳了,她一个眼神也没有施舍给段玄璟,少年的瘦弱身体和旧衣都没有落在好眼里。 容知秋也拜见了舒妃。舒妃对他的兴趣似乎比对段玄璟还多。 「原来你就是替代陈央的太监。这头白发是怎麽一回事?」 「之前受伤太重,就变白了。」 舒妃旁边的宫女秋露禁不住在她耳边轻语。舒妃脸色微变,她很快就回复情绪,和善一笑,赏了一些伤药给他,容知秋恭谨地谢恩。 就在二人回去时,秋露叫住了容知秋。 「你可要记住这清霜宫的主人是谁。娘娘心慈,会好好护着自己人,你可不要学陈央那不忠不义之人,好好为娘娘办事。三皇子现在身边只有你一人侍侯,他生性顽劣,作了恶事的话也不用隐瞒,如实跟我通报就可,娘娘会好好教训他的。」 「奴婢明白了。」 容知秋低着头,秋露满意他的顺从,却看不见他脸上的冷笑。 容知秋往御膳房领过早膳时,想到食盒时又再一次 皇子的早膳却比想像中的朴实无华,有粥有包子。 刚刚看到舒妃一桌琳琅满目的美食,有了这对比,这早膳显得寒酸可怜。 回到三皇子房子里,段玄璟似乎已经饿了,却没有用膳,只是局促不安地盯着容知秋。 「殿下可是没有食欲?」 「...不是的...你可饿了?」 「奴婢还不饿,待会再用饭。」 段玄璟舒了一口气,才小心翼翼地起筷。 这一刻,容知秋才明白过来。 原来他是以为自己会抢他的早膳!? 如果说这一个早上已经颠覆容知秋对皇子的认知,下午往太学接段玄璟时,容知秋更深入了解自家主子在宫中的处境。 到了太学以後,却找不着自家主子。容知秋心中着急,问四周的宫人,宫人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最终,还是有一位小宫女好心指点。容知秋脚步飞快,可是却无声无息。他听到声音时,也不急着现身,而是小心翼翼地探头。 他只见一名比段玄璟年长的朱服少年骑在段玄璟身上,把他的头发当作马繮扯着,迫他抬起头来,露出被泥巴弄脏的脸蛋。段玄璟眼角泛红,可是双目仍然透出倔强,没有求饶的意思。 就在他犹豫着要否出去时,段玄璟的视线刚巧对上他的方向,流露出一丝惊讶,一丝难堪。 既然被他发现了,不出去的话会落个护主不力的罪名。算了,那位贵人的拳头总不会比内宫司的刑求难捱吧?容知秋虽想明哲保身,却也不想这麽快就得罪新的主子。 他刚踏了一步,段玄璟就摇摇头,眼里似是哀求他离去。 容知秋也就停住脚步藏起来,虽然看不到三皇子的情况,可是他们的声音还是清晰可闻。 「哼!你是不是很高兴昨日有二弟为你出头?可惜,他今日该忙着与桂家小儿一起,可没空瞧你一眼。」 「今我就要好好教训你这匹劣马,让你知道该听谁的话!」 然後就是一连串的巴掌声,声音又响又亮,足见手劲之大。 一开始,段玄璟还是硬气地沈默着,二十几下巴掌下来,他终於忍不住叫出来,让少年发出欢笑。 「对了,昨日是三弟的生日,我都忘了,所以我今日准备了礼物。我可是特意差人出宫到悦容庄重金买下的。」 「...大哥,你就别再羞辱我了吧。我不会再穿裙子的了。」 「哈哈,我已好久没见你作妇人打扮了。」 在听到衣服的悉悉索索声以後,容知秋佯装惊慌失措的模样,大叫「殿下殿下」。 他冲出去的时候,嚷着「殿下,奴婢终於找着你」。大皇子征住了,正想喊大胆之时,容知秋突然跪下,发抖喊道。 「奴婢甚麽也没见到,没见到大皇子和殿下的私情。请饶过奴婢一命。」 「你在胡说甚麽!?我可没龙阳之癖!」大皇子立刻大叫。 他的侍读卓汝成却立即拉住他,现下大皇子脱去三皇子的衣服,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不清不白。人言可畏,大皇子若被人误会和妖妃之子有奸情,怕是无缘於帝位。 在卓汝成的劝说下,大皇子在他人闻声而来前就急急离开。临走前,他不忘一脚踢翻容知秋。 段玄璟不顾自己的惨况,连忙慰问容知秋。 「殿下,奴婢没事。倒是奴婢无用,害殿下多受苦了。」 段玄璟一把抱住容知秋,他上身赤裸,皮肤传来的热度让容知秋感到异样。 「谢谢你。」段玄璟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音。 刚刚遭了这样多的巴掌,也不见他要哭泣,怎麽现在就要哭了? 不过,大皇子的一脚真重,几乎要把骨头踢碎了。说起来,明明听到巴掌声,可是段玄璟的脸却没有红肿起来,也不知他的伤处在哪里。 「殿下,我们先回去疗伤吧。」 「嗯,好的。」 「殿下还能走路吗?要不,奴婢背着。」段玄璟沈思一会儿,也没反对,就乖乖爬上容知秋的背。 当容知秋好不容易把段玄璟放到床上时,要替他上药时,段玄璟一反之前的乖巧,死活不依。容知秋这下子才知道他的伤处在臀部。 他也没有绮念,在红肿的臀部上专心上药。段玄璟原来还有点害羞,可是见容知秋神色如常,也不再脸红。 由於怕段玄璟的伤势恶化,容知秋主动提议坐在一旁守着他睡觉。可是段玄璟却道容知秋身上仍负伤,拉着他上床休息。 段玄璟的床很大,两个少年睡在上面也绰绰有余。 不到一刻,段玄璟就入睡了,然而容知秋却毫无睡意,端详着少年的睡脸。 这位三皇子没他以为的软弱,不是无可救药之辈。也许略为打磨可成利器。 现下施恩於他,在他心中埋下一颗种子,将来兴许会成为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