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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寻找

    第二百三十九章 寻找

    余烬和乔雪觅一前一后进了刚刚过去佛所在的院子,他在这院子里大显神威,灭了不少修士的性命,可能过去佛足够自负,所以除了檀婴外便没有其他帮手,如今只留着那个还散发着诡异气息的青铜鼎还落在院子最中央。

    没人愿意靠近它。即使只是远远地望过去,也能看见鼎里面一片漆黑,那种黑和普通的、器物因为阴影而看不到的黑不同,这座鼎里的黑就好像是一片看不到底的虚无,仿佛其中连接的是另外的地方。如果盯得时间久了,便又好像能看见一张张人脸在鼎中翻腾,都是刚才被过去佛所吸进去的人们,宛如一口在烹煮灵魂的大锅,恍惚间还能听见这些“食材”在耳边痛苦欲绝的哀嚎,这诡异的景象让所有的人都齐齐后退了一步,如果不是为了仙帝传承,他们简直恨不得夺门而出了。

    黎判他们都是些胆大的,尤其是黎判,之前就是他先领着头进了院子,毕竟他要先给余烬探路。之后徐离双子也不愿落于人后——主要是不愿落在黎判后面,于是两人擒着毫无反应的檀婴便也进去了,可惜还是没有黎判脚程快。最后是公良芷,他的美目一直盯着远处的余烬和乔雪觅,见那两人气氛古怪,青年眉头紧皱,却也猜不出他们是什么关系,然后他余光中就见身旁张奕和何灵玉一脸为难。都是九星观出来的弟子,他们二人一方面被余烬展现出来的实力震慑,一方面又害怕余烬会记恨他们二人之前的排挤,如今见黎判和徐离双子都进了院落,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是跟着那几人进去,还是在这里等着余烬?手足无措下,便下意识去看还留在外面的公良芷。

    对此,公良芷冷哼一声,可没兴趣和这两人讨论这些无聊的话题。他又看了余烬一眼,干脆也进院子了,那个青铜鼎他是很讨厌,但再留在这,搞得好像他是专门在等余烬一样,他才不干。

    见最后一个九星观的同伴都离开了,张奕和何灵玉对视一眼,自然赶紧跟上。而其他门派的弟子们见黎判既没有被青铜鼎伤害,也没有阻拦其他人进入,便也壮着胆子跟了上去。

    这些人都是刚才在过去佛和檀婴的攻击中幸存下来的修士,尽管过去佛已经将此次参加传承的修士屠杀了一大半,但也有不少人运气够好,尽管身受重伤,但也没有死。毕竟到了他们这个修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也很难死掉,如今把身上留着的灵丹妙药一吃,就算功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起码最基本的走动已经不成问题。

    他们原本的目标就是为了仙帝传承,当初也早就预料到此次落仙山之行必将危机重重,自然不会因为刚才遭遇过去佛就放弃传承,更何况最致命的危机已经被余烬解决,所以哪怕身体再伤痕累累,他们也想踏进这宫殿一探究竟。

    不过当然,这些人如今也只是踏进了院子里,再进一步却是不敢了。若是以往,即使刚刚经历过大难,也依旧很难压下这些人的贪婪和争斗之心,大不了到时候各凭本事,即使修为有所不足,也还有阴谋诡计弥补,最终鹿死谁手谁也说不准。可偏偏刚才余烬展现出了他太过强横的一面,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无敌”,再多的鬼蜮伎俩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显得极为可笑。试问连佛祖都无法抵御的力量,他们这些普通修士又有哪里来的自信将其破解?即使这里大部分人的修为已经踏入修仙第二步,但也全未修成正果,不然哪会成为各门派的先锋,跑来替他们寻找传承,这些人说来说去也还只是个人修,连地仙都说不上,是疯了才会想去找余烬的麻烦吧?

    故而余烬一进院子,就看到院子里虽然修士不少,但全都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与黎判他们泾渭分明地站成两方,就差在脸上写着“乖巧”二字了。他们既不敢抢先进入宫殿,也不敢靠近青铜鼎,更不敢对旁边黎判和徐离双子等余烬的同伴不敬。不过在余烬眼里,这些修士都是些长相差不多的路人甲,刚才他之所以会与过去佛战斗,也不过是为了自保,现在这些人活下来是他们自己的运道,余烬既不以救命恩人自居,也没什么利用他们的想法,更别提是当作敌人了,他们还不够格。

    不过若这些人一直像现在这样老实些倒还好,若是之后敢有人妨碍到他,他绝对会毫不留情地将他们一举斩杀。

    所以余烬一路上目不斜视,仿佛身边都是些空气一般径直向黎判他们走去,不过刚走没几步,他就察觉到周围修士想要上前的蠢蠢欲动,余烬连脚步都没有停下,只是冷冷地打量了这些人一眼,他的眼如刀,刺得那些人下意识后退回了墙根。似乎是发觉他们并没有拦路的打算,余烬才收回了目光。

    这是一种警告,本来还大着胆子想要与他套近乎的修士们立马意会。不过这也正常,像余烬这样强大的修士看不上他们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他们反而还怕自己刚才的鲁莽行为惹到余烬不高兴,所以表现得倒是更加安静了。

    余烬气势汹汹,直到靠近了同伴,身上威压才收敛几分,脸上也露出些许真心的笑意。他伸出手,率先拉过来最靠近自己身边的公良芷,握着他的手捏了捏。

    其他门派的修士:!

    公良芷也是一愣,脸上瞬间飞过一丝绯红,刚才想说什么全都忘了,不过表情却板着:“你做什么?”说是那么说,手倒是没收回来。

    “看看你受伤了没有。”余烬又绕到了他背后,又是拍肩又是摸背的,直到把人“非礼”了个遍,才松了一口气:“没受伤就好。”

    其他门派的修士:原来如此,原来是查伤。能修炼到这种地步的大能都很正直,怎么会随便非礼人呢!虽然……那个青年确实很好看啦。

    在发现公良芷确实没事以后,余烬回到青年面前,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又轻轻挠了挠公良芷的手掌心,直到看见青年连耳朵也彻底烧了起来,余烬这才露出笑意,不顾已经兀自纠结起来的公良芷,又转头去查看其他人。

    只是当视线落在黎判身上,就发现对方正冷冰冰地看着自己,余烬立马收了刚才的嬉皮笑脸,表情也严肃起来,抢先批评起了黎判:“不是跟你们说过吗,再遇见危险别瞎拼命。”说着,他也检查了一遍黎判,不过这次可不敢动手动脚了,而是老老实实地检验伤势,见他也没什么大碍,余烬总算放下心。他说的话的确是发自真心,之前这些人为了他而冒险的样子,又让他想起之前面对孟樱殊的时候,他可不想再看一次这些家伙濒死的模样了。

    听完余烬的话,黎判却也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其中意味很明显,下次再有这种事,他照样是会冲出去的,不只是他,其他人也一样。

    余烬被他看得心虚,刚想转身,手却被黎判拉住,余烬抬起头,就见黎判挑了挑眉,那架势很明显在说:摸啊,你刚才不是摸得很起劲,怎么现在不摸了?

    其他门派的修士:这一定是九星观独有的友好交流,我懂的。

    余烬简直恨自己怎么偏偏那么了解黎判,就算他不说话也能明白他在想什么,这下变成余烬不自在了,跟火烧屁股的乌鸡一样,只恨不得满山头乱窜,最主要的是离黎判远远的。

    眼角余光中,余烬就瞧见一旁乔雪觅正用一种十分好奇的目光在黎判他们身上巡视着,虽然不带恶意,但……但有点丈母娘看女婿的架势,余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尽管还没有彻底接受乔雪觅的身份,但毕竟自己和这些男人的关系……一向大大咧咧的余烬竟难得有了几分拘谨,他赶忙挣脱了黎判的手,怕徐离双子和傅寒君也搞出什么幺蛾子,余烬只远远看了一眼,在确定他们的确也没什么问题以后,就赶忙和他们保持了距离。

    徐离双子暂不用说,徐离朔一向冷冰冰的,以余烬马首是瞻,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而徐离虞渊虽面带微笑,但实际满脑子都充满了“当众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的礼仪教条,也不会难为余烬。可傅寒君不一样,见余烬又没有亲近自己,傅寒君连身边的黑雾都好似黯淡了几分,只是他依旧沉默着,并且自觉的也化为烟雾,重新回到了余烬的左眼中,安静当他的傀儡。

    余烬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左眼眼睑,他知道自己和傅寒君之间产生了些问题,但现在并不是谈论这些的好时机。兰旋云还在吸收着过去佛的一切,对周围的一切无知无觉,余烬没有打扰他,只是嘱咐黎判他们将人保护好,又和乔雪觅说了几句话,他才缓步接近了院中那座青铜鼎。

    “喂,你小心点!”公良芷总算从刚才的羞涩中回过神,便看见了余烬的动作,这让他的心又悬了起来。他觉得那一尊鼎实在太古怪了,而且其中散发的气息让他十分不舒服。公良芷学的是驭兽一道,本身五感就比其他人强些,更何况他身体里又有一半的妖兽血脉,所以他对气味与感知都比其他人更加敏感,那鼎里的东西让他有很不好的感觉。

    余烬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却没有停下脚步。因为拥有了皇天的力量,如今三界之内的所有事物尽在他的掌握,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更加发现了这个鼎的问题——余烬可以感受得到,这座鼎最终所连接的地方,竟已经脱离三界之外!

    鼎的尽头,或许是虚空。

    这也是余烬表情凝重的原因,因为无论是他还是皇天,在他们记忆中与虚空有所关系的,从来只有那一个人。

    *

    麓野停下了脚步。

    他刚刚感受到皇天的气息,便已经顺从心意地追了过去,可他还没有离开一息的时间,就已察觉到了余烬房间内结界的异常。

    事实上,余烬的屋子里和大多数修士一样,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一切对修士来说至关重要的法宝丹药等家当,都已经被他放到了随身携带的芥子袋中,这也是大多数修士的习惯,只有拥有自己洞府的高阶修士,才会选择把东西存入洞府。只是比起这些,余烬更喜欢田园如家的烟火气,便没有申领属于自己的洞府,而且他又有黑玉戒指内的宫殿作为储物空间,因此自然是把宝贝都放在身上才安心。

    九星观门规森严,余烬入门晚但辈分高,定然不会有不长眼的小贼偷去他那里,可他屋里的结界为什么会出现反应呢?

    尽管余烬的房间中没有什么真正值钱的物件,却有着对余烬来说的无价之宝——那就是仍然陷入沉睡的公孙渺和被封在画里的江时尧。

    由于这一次余烬要去参加试炼传承,其中危机重重,余烬不怕自己受伤,法宝丢了也可以再赚,他只怕万一有什么意外就会伤害到这两人,那他会恨死自己的。他相信九星观的安全,便没有带着这两人一起。江时尧和公孙渺都不需要别人照顾,所以余烬的重点都是围绕在安全上面,结界也布置得不少。

    麓野虽然嘴上说要与余烬分道扬镳,但毕竟这么多年的情分在……所以麓野还是暗地里改进了余烬房中的结界,并将其与自己的意识相连,那时他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哪成想这结界竟然真的有用到的这一天?

    现在麓野完全陷入了两难,其实他刚一感觉到天君的气息,他几乎快要疯魔了,他自小就仰慕那个人,但由于对方早已有了伴侣,所以他从来没有表露出来过,任由皇天把他当作弟弟。但其实他对皇天的感情,绝对不输于凤祖。

    当年皇天即将要化作天道,心灰意冷之下他也想追随天君而去,只是他既比凤祖幸运,又比凤祖不幸,因为皇天在消散前发现了他的死意,在消散前的一瞬间,皇天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头。

    “傻孩子,你要追随的人,不该是我。”皇天一半的身体已经化为了金色的粒子,但他的微笑依然那么温柔:“活下去,去等他……你总会等到的。”

    麓野那时候困惑极了,他不知道天君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天君让他活着,即使这些话只是个借口,他也不敢不听,所以幸运的是他活下来了,不幸的是,他连像凤祖那样为天君陪葬都做不到。不久之后他就被人暗算,彻底陷入沉睡,再睁眼时这个世界早已完全不同了。

    所以当他在这个世界上感受到天君气息时,狂喜席卷了他的身心,他脑中瞬间闪过许多念头,难道当年天君留下了性命火种?或者他有转生的办法?是不是天君让自己等的就是这个人呢?

    尽管理智上将这些可能性都一一否定,他知道天君是绝对不可能再活下来了,可情感上麓野却已经相信了自己的想法——毕竟天君是那样的无所不能,不是吗?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余烬屋内的结界动了。他本来可以不管,但如今余烬远在千里之外,若是公孙渺和江时尧出了事……他不敢想象余烬的反应。

    他见过余烬绝望时的样子,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他也见过余烬崩溃时的样子,即使微笑,可呼吸间都带着五脏六腑被撕裂了似的血腥气。他像是被人揉烂了、剁碎了,却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无言地承受着。麓野那时和他不熟悉,因此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如果可以的话,他的确不想看到那样子的余烬。

    天君……

    麓野抿了抿唇,最终垂下了眼。男人雪白的睫毛在风中微微颤动,好似脆弱的银蝶,而他身边的风却突然凛冽了起来,那只银蝶也几乎振翅欲飞,接着,他的周身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那雪花如被飓风般卷席,渐渐凝结在一起。终于,风和雪消散了,在原地留下的竟是一只蜷缩在地面上安眠的白色小鹿,它的身体是由雪花构成的,有些许细小而又洁白的冰晶,好像是活了一般在它周围萦绕着。

    然后那小鹿抖了抖耳朵,睁开了眼睛。

    “去吧。”麓野道,只见白雪小鹿站起身来,它先是蹬了蹬腿,在习惯了自己的身体后才冲着刚才出现天君气息的方向飞奔而去,它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很快就飞上天边消失不见了。

    麓野站在原地无声地叹了口气,便坚定地把目光转回了余烬的院落。

    这么多年他都等了,再晚些年……其实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