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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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顺利,羽族皇室已然投降,然而仍有羽族储备军不服,受了撩拨前来刺杀周涉川。 一场闹剧罢了,自然是全被解决了,周涉川衣袍上还沾着血,直接去了羽族宫宴。 他本意并非是为了追究,然而羽族的骁烈王却直接将储备军首领五花大绑的抬抬上了宴席。 “去给殿下道歉。” 男人的不该裸露的肌肤全都露着,可以露出的地方又欲盖弥彰的捆了绳索,白色的翅膀上面挂着沉甸甸的鎏金杯。 一副刀劈斧凿般的眉眼静静的望着,慢慢的爬了过去,“对不起,太子殿下,我对属下的莽撞表示歉意。” 他偏头,立刻便有羽人将他翅上的酒杯填满,他如同献祭一般,跪到周涉川身前,将酒杯挪到他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还请您满饮此杯,饶恕我身之过。” 周涉川伸手取下了酒杯,抬高了些放在手里转着,满室的夜明珠和烛火将杯身反射的晶洁透亮,“羽上绕千丝,琼浆愈馥郁,诸位好兴致。” 不过是听说他从军营带走了池渊,他们便以为……用男人更能讨好他。 可笑。 然而周涉川却不得不承认,这副活色生香的场景激起了他另一个层面的愉悦。 他突然对这和某个人如出一辙的白色羽翼感兴趣了起来。 他放下了酒杯,眼睛瞥过了那羽毛,嗯……有杂毛,不够漂亮。 送上门来礼物,周涉川没要,不过他原本也没打算追究,所以……呵…也不算什么损失。 周涉川回去以后,不知怎么就走到了竹醒居,推开门看见池渊趴在井前一动不动的,像傻了似的。 “你干什么呢。” 池渊低头看着自己在水里的倒影,愣愣道“没了…” 什么没了……周涉川略一思忖便明白了,“还会长出来的。” 池渊一副你不用说,安慰罢了,我都懂的神情看着他,周涉川轻笑了一声,小傻子。 “明日就要归都,回去以后,你自己安分些,听话些,记得了吗。” 池渊点了点头,笑了起来“渊儿不会给殿下添麻烦的。” 周涉川在庭院里站了一会儿,竟不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境。 反雏……呵,他们羽族还真是花样多,被这么一弄,连撒气都有些下不去手了。 他正要离开,池渊却提着一桶水走了过来,他盯着周涉川的衣角,矮下身将那处放布料进了水桶里。 “又做什么。” “殿下衣服脏了,渊儿给您洗洗。”他认真的揉搓了几下,沾上去没太久的几点血迹便消去了。 周涉川淡淡的看着,吓唬他道“无论你做什么,本王都不可能会放过你,可知道。” 池渊的手还浸在刺骨的井水里,他想了又想,低头把那衣角拧干,铺平,小声道,“那……那您下回不放过我的时候,稍微轻些。” 周涉川把他从地上提溜了起来,池渊惴惴不安的看着他,拿双手在衣服上胡乱擦了擦,紧张的问,“现在…就要不放过我吗。” 周涉川一下子笑出了声,他心道池渊若是能一直这么可爱,也不至于恨他的人那么多了。 “进去睡觉。” 他甩了衣摆,转身离开,池渊傻站了好久才倒掉了那桶水。 周涉川本不必急着回去,但是他的身体实在是耽搁不得,需得大巫医为他诊治。 安排好羽族的近期军事布局,便带着暗卫近侍们先行回都。 羽族的山水都远在身后,三年的点点滴滴……说不在意那便是没有心了。 他极其幸运的被一对兄弟捡回了家,从未因为是人类而受过责难,他跟着大哥二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前一天提了想弹琴,第二天崭新的琴就摆上了他的案子。 就是那么的巧,在林中抚琴的时候池渊正好跟着云鹤出来打猎,他身量那么的纤细,却轻松的拖着一只野猪走上了前,砰的一声将它摔在琴案跟前,抖落了一地的叶子。 “兄弟,再弹一曲吧,我请你吃肉。” 周涉川淡淡的笑了笑,抬手请池渊坐在一旁,开口便是泠泠水流般的,清越无比的嗓音。“肉乃口欲,知音乃心欲,既有后者,何必再求前者。” 不待池渊答话,手指便开始拨弄起了琴弦,几音过后,周涉川将双手按下,平息了琴音,一时之间,只有微弱的鸟鸣和风吹树动的声响。 他正了正神色道,“高山流水,赠你。” 再往后便和谐的太过了,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一方小小的林子,担了众人的三载欢愉时光。 只是云鹤的妻子因为难产而死,东离一出生便没了母亲,却受尽了他们的宠爱。 换尿片都是池渊来,周涉川曾经也想试试,却被赶走了,“你哪会做这些事,连自己的衣服都穿不好。” 他便只能无奈的笑笑,不一会儿听着云哥在屋里气的大喊,“池渊你又把饭烧糊了。” 呵……原来也没比他好哪去。 周涉川总觉得池渊对他有一种莫名的护犊子的感觉。 没有认识太久的时候,周涉川自己劈柴砍伤了手,池渊看见了,那神情就好像那堆木头和斧子十恶不赦一般,有趣的很。 “你好像总是很护着我。” 池渊听见他这么说,也是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我们有缘嘛……还有…总觉得你比我小。” 确实比他小,他的感觉没错。 周涉川放下了车帘收敛了心绪,池渊在队伍后面骑马跟着,一直盯着前面看。 “吁”,天色渐晚,历荣抬起手,停住进程,刚要开口让众人就地扎营歇息,突然耳朵动了动,刷的拔出了剑,面色大骇道“保护殿下!” 话音刚落一只箭羽便破空而来,历荣堪堪避过,嘣的一声响起,回头便看到它插在了马车顶上,历荣的眸子一下子沉了下去,“结阵!”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便冲到了车前,拔起箭羽只手扔了上去,树顶响起了一声闷哼,然后便是窸窸窣窣的响动。 “箭上有毒”池渊仰头盯着树梢,平静的陈述道。 历荣正准备让周涉川出来,闻言脸色立即白了白,压低声量道“殿下,您别…” 话没说完,周涉川便出来了。 “我来。” 一支接着一支的箭射了过来,历荣连忙开始用剑格档。 周涉川将右手展开,伸出两只手指在头顶,额间点过,然后便立于胸前,岿然不动,一圈圈的光晕以他为中心,慢慢散出。 这是唯有大周皇室才能使用的……诸神赐福。 赐福之下,整体防御力增幅十分之四,并且,免疫毒素。 历荣急得眼都红了,现在是什么情形……他那灵识……残破不堪,哪里还能再用诸神赐福。 “殿下……” 历荣正急着,余光却瞥见池渊扑了上去。 他冲上去打断了施法,几息之间,便有人发现,上前扣住了池渊,他却不管不顾的挣脱了,抢了一把剑就越上了枝头。 周涉川抿了抿唇,重新竖起了双指,却半天都无法再施展出,只能拧着眉头看着战况。 池渊……倒是不负他的盛名,不消一会儿,纷纷有尸体从树上落了下来。 “历荣,不必恋战,抓几个活口,撤出密林。” “是!” 到处里血光四溅,池渊一身布衣,没有铠甲,难免被刀枪碰到,众人且打且退,终于到了一片开阔之地。 几个俘虏被卸了下巴,死死地盯着近侍们,周涉川却没管他们,而是语气不善道“池渊呢?” 池渊这会儿倒是一点气势都没有了,脸也被利刃划破,血痕慢慢的往下滴,活像一只鹌鹑一样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周涉川看着他被割烂的衣服,还有这模样,简直是有气也发不出。 军法?哪一条军法适用于他现在的身份,国法?按国法他就该被斩首了。 可是他就那么明晃晃的做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怎么罚?怎么不罚? 周涉川的眼神变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殿下这是生气了。 “拿副重镣来。” 第二日继续行进,池渊整个人都蔫了。 重镣在身,连低头都低不下去,那锁铐牢牢地将脖子和手腕锁在了一起,脚上拴着两个大铁球,连走路都费劲,却要被栓在马后,赶上全军行进的速度。 连水都没人肯喂他一口。 池渊却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 他知道殿下时常呕血,强行施展诸神赐福,必然更加伤害身体,夺剑杀敌也是下意识而为…… 难道…他已经连保护殿下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走了一整日,池渊实在是没力气了,突然想到…如果翅膀还在的话,走累了他还能飞一飞。 可是……已经不在了,他再也不能飞起来了。 又没有水,又没有吃的,心里又难过,一不小心就摔倒在了地上,侍卫拽了拽链子,让他起来,池渊半天都没爬起来,他失了耐心,直接策马向前,把池渊拖行了数米。 历荣听见嘈杂声回头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朝车内问了一句“殿下,天色已晚,附近有湖,可要原地修整。” 周涉川放下手里的书抬起头,轻叹了口气道“嗯,休息一下吧。” 池渊被栓到了树上,身上到处都是伤,火辣辣的疼,缩在一边眼馋的看着众人架起了篝火,周涉川坐在不远处,手里攥着酒壶仰头看着头顶,池渊顺着看过去,只看到了月亮。 周涉川站起身来,拿起了两串烤鱼走了过来,池渊的眼睛亮了起来,动了动身子,像狗狗一样的,使劲的用脖子扯着链子,他就知…知道? 周涉川没有看他一眼,把烤鱼分给了桑落和槐夏,转身回了马车里。 池渊低下了头,再抬起来的时候,眸子便红透了。